路璟堔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远处模糊的建筑物。
半晌,他说:“纪先生,我和欧瓷恋爱了。”
他的声线寡淡,神情庄重,像是在等待审判的罪人:“不关欧瓷的事,错在于我,一切后果请让我来承担。”
这些日子里他已经将凌祎城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
这个男人对欧瓷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很多很多年,时间久到令他想起来就会觉得嫉妒。
如此情深,欧瓷却被他抢走,凌祎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结果纪言卿屈指抖了抖指尖的烟灰,再侧身看着路璟堔时眼神带着涩然:“路医生,你别紧张,我今天来是来替祎城传话的。”
路璟堔略显疑惑地看着他。
纪言卿仰头,性感的喉结微微滑动,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祎城说,请你善待欧瓷,不要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关于车祸的事情,如果欧瓷问起来你就告诉他肇事者已经死了,她将会得到一大笔赔偿金。”
“还有,既然你骗了她,就请骗她一辈子。”
纪言卿说完将烟头从指间弹出去,头也不回就走了。
路璟堔的脸色有些灰白。
欧瓷在发生车祸后从没有任何的家人来看望过她。
所以关于当时的情况她并不是很清楚。
而他也去资料库翻看过资料档案,里面没有凌祎城的任何记录。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在决定离开之前已经将自己在欧瓷身边生活过的所有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
后来,欧瓷果然问到这件事情。
那时候欧瓷已经开始放弃医学,转身学设计。
她摸着自己隐隐发疼的手腕,仰头问路璟堔:“璟堔,你还记得当晚我发生车祸时一共送来几名伤员?”
彼时,路璟堔避开她莹澈的目光,拉过她的手,用药膏在她的手腕上轻轻地抹着:“当晚我值班,你和另外一名男人从救护车上推下来时,我就看到浑身血糊糊的你。”
他顿了顿:“听同事说那名肇事者在送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没有心跳了。”
欧瓷皱眉:“他当场就死亡了?”
“应该是的。”
“还有其他的伤员吗?”
欧瓷不死心的追问。
路璟堔指尖的动作微微加重:“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欧瓷的眸色里呈现出满满的失望。
当晚她借着闪电炸开天幕的那一束亮光明明看到驾驶室和副驾驶上都坐着一个男人。
既然司机当场死亡,说明车祸非常严重。
那为何副驾驶的另一位却没有出现在医院?
难道他连一丁点的皮外伤都没有吗?
欧瓷其实在出院之前曾偷偷去看过医院的资料。
资料上显示,当晚的确如路璟堔所说就只接收了她和肇事司机两位车祸患者。
那位司机叫虞尧,年仅26岁。
欧瓷一直想不明白,另一个男人去了哪儿?
后来,她暗暗猜测男人应该是怕承担责任逃了。
说不定逃跑的那位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也是造成她一切痛苦的根源。
要不然,他为什么会凭空消失不见?
当然,欧瓷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路璟堔。
路璟堔能感觉到欧瓷时不时表现出来的焦虑,可他不能说。
和欧瓷在一起的三年时间里,是他平静的人生中最波澜壮阔的岁月。
他想要珍之,惜之。
不遗余力地护她安好。
就在他拼命守护着这段偷来的爱情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终究是让他辜负了那个笑容明媚的姑娘。
至此,他彻夜难眠,寝食难安。
无数个深夜,他用手里的手术刀对准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好想就那样刺下去。
然后再无痛苦,彻底解脱。
可他又舍不得。
他怕欧瓷不幸福,怕她被辜负。
路璟堔的思绪被一道手机铃声强行从回忆里拉回。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直接挂断。
对方像是不死心,又继续拨打。
路璟堔这次连看都没看,一扬手,将手机“砰”一声摔到地上。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暴戾的程度完全不似白日里那个温文儒雅的男人。
耳畔终于安静了。
路璟堔微眯着眸往对面大楼看过去,目之所及几乎一片黑暗,唯独欧瓷的阳台上还亮着灯,有恍惚的影子映照在窗户上。
这应该是一个不眠之夜。
他终于有人陪了。
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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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瓷上楼后,捏着手机在卧室不停地徘徊。
前段时间凌祎城一直陪着她,以至于公司堆积起太多的事情。
欧瓷脚伤刚好他就不得不需要出差。
这个时间点,欧瓷算了算时间差,美国那边是上午。
而他应该刚下飞机不久。
他一个人撑起庞大的凌氏帝国,欧瓷知道很辛苦。
可照片的事情却像一根刺深深地刺在欧瓷心里,她需要凌祎城给他拔出来。
犹豫再三,她还是拨通了男人的电话。
凌祎城的声音带着独属于他的暗沉和磁性:“想我了?”
欧瓷心虚地捏了捏眉心:“嗯!”
“失眠?”
“有一点。”
“好勉强的语气,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欧瓷面色微微一滞:“你怎么知道我发生事情了?”
“要不然你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那倒也是。
这个男人对她简直是了如指掌。
欧瓷在脑子里将语言组织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委婉:“祎城,你是不是有让人在暗中保护我?”
她将监视这个词稍微美化了一些。
电话那边的男人沉默片刻:“你知道了什么?”
欧瓷撩起额前的碎发,腿莫名有些轻颤,以至于她的身姿看起来摇摇晃晃。
于是她将身体尽量依靠在窗台上以支撑自己自身的重量:“祎城,你将那些人撤走,好不好?”
说这话,她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然后屏住呼吸听凌祎城的声音。
她希望他的回答是:撤走谁?
或者,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更好是像平常那样将她臭骂一顿。
但是,没有。
凌祎城像是在那边轻笑了一声:“他们影响到你了?”
男人这句问话已经很明显证实了路璟堔的说法,照片的事情的确和凌祎城有关。
欧瓷的脊背上汗津津一片,手心也湿了。
为什么监视她?
是因为路璟堔回来了,怕自己给他戴绿帽子?
欧瓷的心情糟糕透了。
就像一位虔诚的佛教徒每天都会毕恭毕敬地去供奉那尊神圣的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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