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堔倾身向前,手掌轻拍着她的背:“又不是生离死别,咱们不哭,嗯?”
“嗯!”安之赶紧用手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景堔扯了纸习惯性地想要给安之擦眼泪,却在手指快要碰到她的脸颊时停住了。
“快擦擦,像个小花猫。”
他将纸巾塞到安之的手里。
安之将纸巾拧巴拧巴揉成一团,手指尖轻轻地扣着碎掉的毛边:“阿堔,我想,过几天就走。”
景堔点点头:“好。”顿了顿,他又接着说:“你去那边可以,但我要陪你一起。”
那些地方条件简陋,生活艰苦,他舍不得,更担心她的安全。
安之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她将双腿抬起来给景堔看:“呐,能屈能伸,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
景堔有自己的事情,她再不想因为自己而去拖累他。
这辈子,她注定是亏欠他的,少欠一点,他总要少难过几分。
景堔的手指捏了捏她紧绷的大腿,然后笑着说到:“我感觉到了,你现在终于有力气踹我了。”
安之眼眶里还噙着的泪就那么尴尬地悬着:“我……”
她的表情有些惶恐和慌乱。
景堔静静地看着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被一把钝刀缓慢的剖开,顺着剖开的肌肉纹路,刀尖每游走一点,他就会更疼一分。
他和她,其实在那个暴雨夜就注定了此生再不可能有交集。
是他不甘心,一次又一次想要去挽留,甚至不惜将真相掩盖,然后对她撒谎。
最终伤的不止有他自己,更有他的安之。
景堔缓缓的抬手,指尖在碰到安之的小脸时轻轻地捏了捏:“小瓷。”
安之愣了愣,眼眶里那滴悬而未落的泪水突然就那么滚下来。
他喊她小瓷,他喊她小瓷啊。
“小瓷。”景堔又重复喊了一遍,本就温柔的嗓音更显缠绵悱恻,他的指腹带着眷恋摩挲着安之莹润的肌肤:“小瓷,你知道吗?你的原名其实叫欧瓷,而我叫路璟堔,安之这个名字是在你的脑部手术后我替你取的,意为既来之,则安之,也是希望你此生能够平平安安。”
路璟堔的指腹替她抹掉了滚下的泪珠:“小瓷,你会怪我吗?”
安之脸上的泪却越抹越多,她拼命的摇头:“阿堔,我不怪你,我喜欢安之这个名字,真的,很喜欢,谢谢你……”
路璟堔见到面前哭得快要崩溃的欧瓷,他很想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给她安慰,可最后,他只是在她的脑门上轻轻地弹了弹:“先别哭了,我说个正事儿。”
路璟堔的语气陡然变得很严肃:“那边不似美国,随处都会充斥着危险,2016年8月15日,无国界医生组织在也门的一家医院遭遇空袭,该事件造成至少11人死亡,另外19人受伤。”他说完,又像是很随意地补了一句:“小瓷,如果伤亡无法避免,我希望能陪在你身边。”
欧瓷的喉咙哽得更厉害,她的眼泪一直就没有停止过,那是一种无声的情感宣泄。
如果,如果时光再回到一年前,她对任何事都不抱有怀疑的态度,她会不会爱上路璟堔?
估计,会吧。
他是那么好,那么好……
路璟堔又递给欧瓷一张纸:“擦擦。”
欧瓷接过,很快纸巾就湿透了。
路璟堔再递过去。
欧瓷捏在手里又湿了。
如此情况持续了半晌,欧瓷的情绪终于缓下来。
路璟堔在最后一次递过去纸巾时,他将欧瓷的手腕握在了自己的掌心:“还疼不疼?”
欧瓷摇头。
路璟堔又反向捏了捏:“这样呢?”
“有一点。”
“小瓷,这里曾断过,估计你也应该知道了吧?”
路璟堔的手术刀被人动过。
别墅里除了欧瓷就是徐妈,徐妈成天忙东忙西,肯定不会去。
欧瓷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的确是忍不住去碰过那把精致的手术刀,并且不止一次。
就在她每次都貌似很随意地拿起来翻转着手腕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曾经的职业应该是一名医生。
“若不是遭遇那场意外,你就会和我一样是一名脑外科医生。”路璟堔很平静的说到:“小瓷,你曾经的理想就是做一名优秀的医生,所以,如果你能重拾手术刀,我会为你骄傲。”
即便不愿意让你离开,可我爱你啊,爱你,又怎么舍得折断你想要飞翔的翅膀?
……
那个夜晚,欧瓷哭累之后最终还是躺在路璟堔的怀里睡着了。
路璟堔将她抱上楼时,她的脑袋缩到他的怀里,然后轻声嘤咛着:“璟堔……”
有眼泪滴落到欧瓷的发间,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路璟堔的眼眶微红,他站在楼梯口,抱着欧瓷的手臂在微微的颤抖。
不知道,他在她的梦里是什么样儿?
她能知道他爱她胜于一切吗?
路璟堔轻轻扬着下巴,以防自己的泪再滴落到欧瓷的脸颊上。
欧瓷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外套,天气凉了,她有点冷。
特别是脸上,总觉得冰凉冰凉的。
随后的几天时间里,路璟堔将他和欧瓷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妥当。
然后在一个细雨连绵的日子离开了纽约。
两人刚到南非时,路璟堔为了照顾欧瓷,他和欧瓷总是在一个团队里四处奔波。
后来欧瓷渐渐适应了这边的水土气候,路璟堔总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新人每天上吐下泻是很正常的事情,有更严重的甚至会晕厥。
幸好,欧瓷是被上天眷顾的宠儿,她的身体和精神都非常好,连带着笑容都开朗了很多。
路璟堔在团队里是稀缺的人才,经过总部商议讨论,准备将他抽调到安哥拉的首都罗安达那边去,如此,他和欧瓷就会不得已分开。
路璟堔很担心如果自己不在,欧瓷万一遇见什么事情该怎么办?
直到突然的一天颜世一和纪言卿出现在团队里,他笑了笑,然后怅然若失的走了。
他的小瓷会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远到他再也握不住她。
路璟堔这一去就是小半年,由于那边工作繁忙,两地之间路程遥远,他和欧瓷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电话。
两人聊得最多的还是工作上的事情,偶尔,路璟堔也会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安之,我好想你。
对,来南非之后,欧瓷还是叫安之。
她喜欢这个名字。
安之则是轻轻的笑,回他一句,等我空闲了,就去看你。
这是托词。
在这边,安之永远也不可能有空闲的时候,她都快忙成陀螺了。
这次独自去接新成员,安之没有告诉路璟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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