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邻居家的狗在狂吠着。
这个冬天真冷啊,我想。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二姨家对我再也没有了面上的平和。
自从我和林炎被寄养到二姨家之后,老妈应该跟老爸在新疆过得还行,生活费也陆续的打来了。
据说不少,但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上学的时候,女孩子之间会踢毽子,就是用方便面包做的那种,剪成絮状,然后在后面用一个铜钱或者几个有分量的铜片塞好,用火烧焦固定在铜钱的后面成一个扁平结。
就成了自制的毽子。
我也想要。
因为这个偏远的地方,实在是没有任何娱乐。
我成绩好,在班里人缘还可以,但也仅仅只是可以了。
我想有一个玩具,这样我就不会那么无聊,或许有时候,我可以踢踢毽子锻炼身体什么的。
这样有一天,我会扛冻一点儿。
我这样想着,每天下午早早的放学,我就开始顺着放学的路上,捡路边那些别人扔掉的方便面袋。
回家洗干净,收集起来。
我数了数,做一个漂亮的毽子,至少需要大概十五个左右的袋子,最好是同色系一摸一样的那种。
可是不过刚收集不过十个,我就被一堆大人围到了院子中央。
二姨丢了五块钱。
嗯,方便面那个时候是五毛钱一袋。
我成了小偷。
专偷自家的东西。
阿姨的整个村子,众人皆知。
连林炎也站在二姨身边,目光复杂的看着我。
我没有。
这是我能说的全部的话了。
其实我很想哭泣。
可是有些时候,你明明知道,眼泪一点用都没有,它会成为一种你默认,你委屈,你心虚。
这样的同义词。
可是你梗着脖子,这说明你屡教不改。
赵爷爷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他只有站起身上厕所才会用到的拐杖,狠狠地杵在地上。
咚咚的声音,几乎敲在我的心上,打在我的脸上。
我很惶恐。
在这个时候,我依然没有失去最后一丝希望。
我看着林炎,他小心地避开我的目光,紧紧的靠在二姨身边。
二姨家的儿子,趾高气昂的看着我。
还有那些看热闹的邻居。
真可怜啊,我想。
就像一个小丑。
我估计连要饭的都不如。
也不知道老妈回来看到我这个样子是什么感受。
我那个时候心里还这样调侃自己。
或许是念叨的次数多了,春节过完的时候,老妈真的回来了!
她穿着毛呢大衣,烫着大卷发,踩着高跟鞋,整个人气色很好。
比起她走的时候佝偻残破的样子,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我记得她走的时候,整个人又黄又黑又瘦,84斤的体重,突破了她这辈子最低的限额。
而去了新疆回来的她,恢复了她这个年纪丰满又细腻的身姿,像一只亭亭玉立的天鹅。
我知道老妈一直很美,可是她依旧惊艳到我。
她哭泣着抱住我,我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妈妈的味道啊。
现在的我都很难知道当时究竟在想什么,我紧紧的抱着老妈不撒手,虽然她在我眼里已经陌生了,但是我依旧将小手放进她的臂弯里,她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儿,哪怕上厕所,我也要守到门外,等着她。
连林炎这个小尾巴,我都视而不见。
林炎毕竟是男孩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没那么粘人了。
他的记忆力好像一直很神奇。
很多东西都记得不清。
林炎那态度好像老妈不过去赶了一趟集,刚刚回来罢了。
也是,无论在哪里林炎比我受欢迎,他是个讨喜的孩子,长得好看,又乖又萌,没有人有理由不喜欢他,连我也是。
老妈大概很欣慰吧,她一直以为离开了那么久,我和林炎会忘记她。
没想到我们都记得。
不仅记得,还这样依恋她。
老爸还是没有回来。
老妈说,他们在新疆发展的很好,正常上班兼批发水果,能赚不少钱。
“我要赚到很多钱,然后接你跟你哥回我们自己的家。”老妈说着,带着泪,还有野心。
她是个要强的女人,脑子也转的很快。
我长大了,听她说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幸好我没有读过书,不然,你们所有人被我卖了,还要帮我数钱,信吗?”那语气,带着自信。
老妈一直是我眼中女人不可多得的标榜。
我很敬佩她。
尽管长大之后有一段时间我也很不喜欢她。
但是现在我觉得她是我唯一的依靠。
我很委屈。
我几乎有一肚子的委屈,想要彻夜地告诉她。
可是二姨快我一步。
她笑眯眯地拉着老妈的手说:“妹妹,真对不起!小欢和小炎在我这里,我也没能好好的照顾她,之前我还冤枉她了呢!”
老妈看着我,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二姨解释说,她后来才发现那五块钱,她放在枕头下面,没注意。
钱找着了,才知道她错怪了我。
可是,我无法忘记我每次在外面遇到别人时,他们看着我异样的目光。
好像在说,对,就是那个孩子,她偷了她二姨家的东西。
我从开始的羞愧,恐惧,到最后,到现在面不改色。
造谣一时爽,可是以后?
辟谣的时候你却要走千千万万条路。
最可怕的是,当你千辛万苦地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并没有人关心,人家只会说:哦,是这样啊!
嘿嘿,这没什么,我都忘了。
可是不知道的人,下一次还会接着这样说,那个小偷!那个白眼儿狼!
人言可畏,我想我过早的已经明白这句话的所有含义。
老妈这次回来,呆了大概有一个星期。她每天带着我和林炎一左一右不撒手,好像我们是她的心头肉,是她含在嘴里的珠宝。
她骄傲着衣着光鲜的带着我们去县城里买了漂亮的衣服。
并送了我和林岩一人一对手镯,据说是从新疆带回来的。
玉石的。
我的里面是流动的凤凰,林炎的,是龙。
很漂亮的玉石手镯,可惜我太瘦了,撑不起来,戴上总容易掉。
我想了想,就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到我的枕头下面。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却不见了一只。
我问二姨,她却像是被踩着了尾巴拉着老妈的手大声嚷嚷:“妹妹你看,你这闺女说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拿了她的手镯不成?”
她瞪着我,目光里全是凶狠。
而我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罢了。
嗯,那个凤凰玉石手镯,就这样神奇地消失了,我再也没有找到。
我以为老妈呆了这么久,一定会带我和林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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