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家这么多年的情分,”闫桓握着枪冷笑,“结果各位叔叔看着我被闫礼逼到死路上,也没人想着要帮我一把。”
他这句话说得很低,却有些发狠的意味在里面,陈明同眼看他手里那把银色的枪在自己儿子头上晃来晃去,心都乱了,连忙摆手:“不……不……”
“不过没什么,我心里明白,”闫桓没有再摇晃手里的枪,反而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各位叔叔不是故意帮闫礼,事实上你们不在乎我们兄弟到底谁输谁赢,你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自己的生意、钞票、还有家人,对不对?”
陈明同没有再接话,他感觉这个小少爷很不对劲,比起前些天那个天真得有些幼稚的少年,他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另个人,语气冰冷,脸色更冷,让人拿捏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
“陈叔,帮我个忙吧。”闫桓忽然放松了口气,用晚辈的语气客套地说。
陈明同赶紧点头:“我知道,小少爷是不是要回家去见七爷,我这就派车。”
闫桓失笑:“回家?我确实要回去,不过不是现在,我想让你帮我打电话给各位叔叔们,一个钟头之后,到鼎城房产的会议室开会,请各位务必准时。”
“这……”陈明同露出犹疑的神色,“以我的份量,怕是不一定叫得动他们。”他的言外之意,是指闫桓根本没有资格唤帮里这些管事的老人来开会。
闫桓倒不意外,也不恼火,只点了点头:“你告诉他们,我是代表父亲跟他们开会,而且,他们来了之后,”少年原本漠然的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定不会后悔。”
第10章 .
暮色中,闫宅的老式庭院一片昏黄。
门口的守卫在看见车里走出来的人后打了声招呼:“陈叔。”
陈明同点了点头:“我来找七爷有点事。”
几个守卫犹豫了一下:“陈叔,七爷病还没好,这几天都不见人。”
“这样啊,”陈明同叹了口气,转身似乎就要走,却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向最近的守卫招了招手,“身上有没有火?”
守卫也不敢十分得罪他,忙不迭摸出打火机:“有的,有的。”
他按下火苗刚要递出去,忽然被抓住手腕拽了过去,额头轰然磕在雕花的铁栏上,鲜血瞬间模糊了他的视野。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年过五十的老头身手这么敏捷,庭院里的守卫惊讶之下纷纷掏出了枪。外面却接二连三又停下了几辆车,车门打开,走下的赫然是帮会里管事的老人们,手下马仔头目也纷纷到齐,简直有些旧时逼宫的气势。
“开门吧,”陈明同从半死不活的守卫手里夺过打火机,点燃了嘴上叼着的烟,“没什么大事,我们送小少爷回来看七爷而已。”
闫老的房间在中庭的二楼,现在已经被改成了病房的样式,被请来的医生和护士不知去了哪里,房间里空空荡荡。古朴的大床旁边安置了输液架,透明的水滴在输液管里缓缓下落,老人独自躺在床上,看起来像在沉睡。
闫桓向他走了过去,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后背上还因为白天的爆炸留着一片焦灼,是那种热辣辣的痛支撑着他这一天都没有倒下,也支撑着他没有扑到老人面前哭诉:“闫礼要杀我。”
他只是走到床头柜边上给自己倒了杯水,用来缓解刚才跟老家伙们开会时的口干舌燥,放下水杯之后,他才低头看向父亲,他惊讶地发现老人的眼睛睁开了,不由犹豫着唤他:“爸爸……”
老人的眼神很平静,并没有因为看见他而显露出任何波动,闫桓犹豫着看向父亲的眼睛,想揣测他的神智是否清醒,却听父亲低低开口:“刚才外面那么吵,是你带人闹出来的?”
“我……”
“愣着干什么,”闫老从病床上缓慢地坐起身,拍了拍身边,“过来坐。”
闫桓默默坐下。
“这几天,你受苦了。”
父亲低低的一句话让闫桓险些落下泪来,他捏紧了拳头:“你都知道?”
闫老避而不答,他盯着闫桓衣服上烧焦的痕迹:“没走成?”
“你给我准备的那架飞机被炸毁了。”闫桓露出个极为难看的笑容,“啄木鸟和忠叔都死了。”
“还有苍鹰……我找不到他。”少年忽然红了眼眶,仓皇地低下头去,从进门时的冷漠模样变回了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那你能回到这来,也很不容易了,”老人没有给他过多的安慰,而是反问,“老陈他们怎么会听你的?”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闫桓也不准备隐瞒:“我把帮里管事的人都请来开了个会,据我所知,除了之前被查出的几个内鬼,还有不少人都跟西城搭上了线。他们之所以生出异心,是因为爸爸你这些年逐渐缩减他们手上的赌档,又不准他们倒卖水货,断了他们的生计。所以……”他看了父亲一眼,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我答应了他们,等我接手你的生意之后,他们的赌档照开,从前走水货的生意也照旧,原先那几个内鬼的地盘也全都分给他们……”
他还没说完,就被父亲的笑声打断了。
“不错么,用这个法子拉拢他们,总比闫礼那些偷偷摸摸的恐吓要强的多了。这么一来,老家伙们应该都挺高兴,毕竟这些年他们在我手下憋了不少气,现在应该巴不得你立刻继承我的位置,好让他们像当年一样在A城呼风唤雨吧。”
“爸爸,我不是……”
“闫桓,”老人的笑容转瞬即逝,厉声打断他,“是因为你这些年都在念建筑设计,所以脑袋里只有钢筋和水泥吗?”
这声驳斥来得突然,让闫桓摸不着头脑,他惶然地喊道:“爸爸。”
“你知道我是混码头起家,当年杀人越货的生意做得不少,为什么忽然要金盆洗手,开始做清白生意。”他伸手拔掉手背上的针头,站了起来,连手杖也不拄,缓慢地踱到了窗边,“因为我比谁都清楚,一旦下了水,想再上岸可就太难了。我的势力再大又有什么用,混黑道终究不是什么体面的身份。这些年我捐钱、做善事,跟A城的大亨们合伙做正经生意。我知道帮里那些老家伙一个个怨气冲天,埋怨我把手里的地盘让给别人,可我这么做是为了谁?”
老人猛然转过头,怒气冲冲的样子吓了闫桓一跳,他低吼:“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以后不用像我这样,上不了台面,见不得光!”他伸出枯瘦的手指,猛地掐住了闫桓的脖子,咆哮,“可你这个蠢东西,竟要去捡我的老本行,开赌档,走水货?你以为这样就能稳住他们?你有没有想过,西城可以允诺他们更大的地盘,还有利润惊人的毒品生意,到时候,他们会像张家兄弟那样,轻而易举地背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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