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灰蒙,星光暗淡。
他就在这样的夜里,感受着寒意,忍受着倦意,时时刻刻绷紧神经,留意着那些无处不在的刺杀。
他目中无光,暗淡地瞧着手中的剑,将口中的酒喷在长剑上,酒与血与泥草混合在一起,顺着锋刃,缓缓流淌。瞧着瞧着,纳兰三公子突然就笑了,然后抬起手来,扯起自己华丽的衣衫,细细地开始擦拭起杀人的长剑。
等做完这一切,纳兰三公子便起身收了长剑,在火光中向黑暗里走去。火光打在他身上,映出憔悴的身影,黯然无光。
追杀依旧还在,纳兰三公子仍旧在逃亡,谁也不知道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比拼没有结束。纳兰三公子明白,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别人无权改变。
☆、东来
4、东来
有些事情,总是会出乎人意料,有些转折,总是令你惊诧。
犹如,人在名声里,在高处待久了,就沉醉沉醉其中,就麻木了,然后迷失了自我,找不到下来的台阶,所以只能竭尽全力维持着待在高处,不至于跌落。只是,高处不胜寒,总归有让人受伤的时候。
纳兰三公子看见杨东来的时候,东方正泛起鱼白,旭日升起。杨东来坐在一株树下,一柄奇异的像剑却又似镰的兵器,插在身后的树干上,直没手柄。
杨东来不急不慢地喝着酒,手里握着一直烤熟的野鸡。即使他听见了纳兰三公子到来的声音,仍然没有停下来。
风雨欲来风满楼。而现在,是否要起风了?
纳兰三公子看着悠然自得的杨东来,无奈一笑,挑了一处较为干净的草地,倚着树干坐下。他知道,该来的迟早会来,而现在,他最需要的是休息。他安静地坐下,目光疲惫地看着又吃又喝的杨东来。
“你也饿了吧?”杨东来看着纳兰三公子坐下来,停下来,说道,“要不要吃点?”
杨东来将手里的酒和野鸡向纳兰三公子递了递,似乎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你为什么不在我最疲惫地时候动手杀我?”纳兰三公子抽出那柄剑,用衣袖擦拭着,非常疑惑地端详着杨东来 。
“吃饱了,才有力气杀你,不是么?”杨东来嘻嘻一笑,却突然出手。只见一道光闪过,他手中的野鸡已经切成两半,而那柄怪异的似剑似镰的兵器又插在了原处,只转瞬间,行云流水般便完成。
“你难道不怕我吃饱了,然后逃走了?”纳兰三公子接过杨东来抛过来的半只野鸡和酒壶,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杨东来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微微一笑,洒脱地说道:“如果真是那样,就只能怪我学艺不精,只好自认倒霉喽!”说完,杨东来半眯着眼,喝一口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东方太阳冉冉而起,树林里零星的阳光透过枝桠落在草地上,斑驳树影,似是一副写意山水画。树叶沙沙作响,纳兰三公子听的有些醉,自从逃亡开始,真再没有时间理会这美好的景致。纳兰三公子仰起头任凭风吹,凉飕飕的感觉传遍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让他有了几许欲哭的冲动。
她是否还好?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竟成了刑部追杀的对象,成了杀人的凶手,她会怎么看自己?蓦然间,一滴泪,自纳兰三公子的眼角滑落,滴落在草坪上,那一刻,万籁寂静,万物似乎一切失去了颜色,暗淡无光。
杨东来看着纳兰三公子安静下来,淡然一笑:“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世家公子不做,非得刺杀卢御史?”
“灭门大仇,怎么可能不杀他。”纳兰三公子恶狠狠地说道,眼中怒火喷薄欲出。
杨东来接住纳兰三公子抛过来的酒葫芦,心中迷惑:“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他就是你的仇人?你又没有考虑过,这或许只是别人下的一盘棋呢?”
“有时候,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这句话你总该听过的吧!”纳兰三公子谐谑地对着杨东来一笑。
杨东来一听,心中一惊:“卢御史怎么也是为政清廉百姓眼中的清官,你就这么杀了,难道不知道是冒天下之大不讳么?”
“清官如何,贪官又如何?纳兰眼中,没有区别。”
纳兰不屑地说道。
“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我不理解你。”杨东来摇摇头,看着纳兰三公子,眼中满是疑惑。
“我所做的事情,从来没有想过会得到别人的理解,或者谅解。”纳兰三公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空洞,仿佛已经放弃了一切,“许多事情,只有自己知道为什么必须这样做,而别人却永远无法理解。”
“或许吧!”杨东来耸耸肩,喝了一口酒,面露无奈。
“我劝你还是赶紧动手的好!”纳兰三公子突然冷冷地道。
“不着急。”杨东来听后眯着眼睛一笑,看着纳兰三公子,道,“忘了告诉你了,我叫杨东来,是个杀手,我不喜欢诸如孤狼、麻雀之类的代号,我就是我,不喜欢那所谓的代号。”
“紫气东来,一剑穿心。杀手榜上你一直很靠前,只是行事似乎比较诡异,出人意料而已。”纳兰三公子看着眼前之人,有些惊讶,毕竟杨东来在杀手榜上排名靠前,然而现实中却并非是一个冷酷无情,呆板只是用剑杀人的冷血之人,反倒令人觉得有几分洒脱。
“杀手这门营生,也是为了生活,你杀卢御史难道不是因为生活?”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纳兰三公子突然很正式地对着杨东来说,却稍微停顿一下,似乎在考虑什么,“如果卢御史与我没有仇恨,或许他还是他,我也还是我,都会安稳的活着,可是,有时候很多事情,人无法作用。”
“许多事情,谁都无法预料。”杨东来也惨然一笑,似乎心中也有说不出的苦楚。
纳兰三公子捡起一块石子,拿在手里饶有兴趣的把玩,他没有再说话。杨东来也沉默了下来,他从树上取下那柄剑,拿在手里端详。纳兰三公子突然从吹过的风里嗅到了血腥,心中一惊,机警地自己竟然浑然没有发现那股血腥。或许,神经崩的越紧越警惕,反而越是容易忽略某些东西。
“劫杀我的人应该不止你自己吧?”纳兰三公子很快就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杨东来看着纳兰三公子,静默良久,语气略显蛮狠的说道:“如果我动手杀你,你已经死过不止三次。”
“我懂。”
纳兰三公子内心有点侥幸,自己现在竟然还能活着同杨东来讲话。
“我来这里,目的并不是杀死你,而是为了——”
“为了什么?”
“救你——”
“有时候,杀人总是比救人容易,而我更乐意做别人认为困难的事情。”杨东来乐呵呵地说着,言语中满是骄傲。
“那么,这血腥味,一定是那些准备在这里伏击我的杀手被你悉数杀死了吧?我竟然现在才发觉,你真的是个高手。”纳兰三公子看着杨东来笑嘻嘻的样子,低声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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