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教堂里正要举行一场婚礼,宾客们陆续从前门进入,显得吵杂热闹,他不是这场婚礼的宾客,所以他只要待在这里就好。
不知从这里能不能看到飞往比利时的飞机,就算看得到,他也不可能随便捡块石头把飞机打下来吧,明明她说过要他不要再出现在她眼前,现在她反倒自己主动走掉了,这是怎么回事?
是怪他做得还不够好吗?因为他没有消失,所以她消失了,是这个意思吧。
教堂的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小缝,许瑞年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下意识地离开车门,站直身体,精神都集中在那道门缝处。
缝隙渐渐变大,一颗小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那小脑袋古灵精怪地摇了摇,然后一个身穿白色小纱裙,看起来约五六岁的小女孩从里面蹦了出来。
许瑞年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难道他还在期待什么吗?他呆呆地望着那个小女孩,她轻快地跳下台阶,也一眼就看见了他。
许瑞年面色晦暗,怕吓到小孩子于是别过头去,但那小女孩却不怕生,对他那难看的脸色充满好奇,竟然蹦蹦跳跳地跑来他的旁边,仰高脑袋仔细地看着他。
女孩缺了两颗门牙,笑起来却大大方方,“叔叔你也是偷跑出来的吗?”
都没有人教她不要跟陌生怪叔叔说话吗?许瑞年真为这孩子的人身安全捏一把冷汗,但又怕自己一开口吓哭了她,他可是有吓哭小孩的丰富经验。
“你呢?又为什么偷跑出来,不怕父母会担心吗?”他尽量温和地劝她快回去。
没想到小女孩小嘴一噘,不满地说“我才不要回去呢,爸爸妈妈都在骗我,他们说我会嫁给苗苗哥哥,结果跟我一起的根本不是苗苗哥哥,他们又说苗苗哥哥已经十七岁了,不能当花童了,我才不要跟那种小孩子一起当什么花童,刚刚我还看到他为了糖果跟他妈妈哭闹,丢脸死了。”
“那样的确得跑。”许瑞年幽幽地说“不能跟不喜欢的人走红毯。”
“对吧对吧,所以就让他们着急吧,我就在这里自己玩,才不管他们。”小女孩很有志气,“不过现在是我们两个一起玩了,叔叔,我们去迪斯尼好不好?”
许瑞年一个头两个大,自己怎么会被一个小鬼牵着鼻子走?
“我才不去迪斯尼。”
“为什么?”小女孩顺着他的视线看看自己出来的那道门,又回头兴奋地问他,“叔叔你在等人吗?”
“是啊,我在等我的新娘。”许瑞年脱口而出。
真荒唐,他在这跟个小鬼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不过也就因为面前的是个小鬼,才显得他做的事还不算幼稚,他对那小女孩笑了笑,“可惜她不在这里。”
女孩显然不懂他的逻辑,但她乐观地说“那我做你的新娘吧,然后我们一起去迪斯尼。”
“那你的苗苗哥哥呢?”
女孩双手插腰,“谁教他让别的男生跟我一起当花童,我不要嫁他了。”
“也许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只不过他知道你们两个相差太多,不可能一起当花童,或许他现在也很伤心,也在为自己没有勇气跟那个小男孩竞争当花童的机会,而暗自懊悔。”
他看着小女孩,“如果那样的话,你还要气他吗?”
女孩眉毛打成了一个结,纠结于这个问题,连去迪斯尼的事都忘了。
许瑞年拍拍她的头顶,小孩子的头发软软的、暖暖的,“真可惜,看来你也当不成我的新娘了。”
女孩的脸顿时红成了只果。
离许瑞年很近的地方,一个声音穿透了他的皮肉,在他心中响起,“喂,你在干什么啊?”
许瑞年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与他近在咫尺的位置,仿佛因为她的出现,阳光也为她而洒落,她所在的地方那么明亮刺眼,让他下意识眯起眼来,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但郑佳盈就在那,弯着腰喘着粗气,狼狈地站在那一片艳阳之下。
看吧,那才是他的新娘……
郑佳盈快气死了,她大老远跑回公司,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产品又出了什么问题,被盘问了半天,才知道她是去找许瑞年的,而他却不在。
郑佳盈不死心,为了防止他对她避而不见,硬是在秘书的拦截下闯进总裁办公室,结果被两个警卫拖出去,最后也没有找到他,倒是在他桌上看到几本藏得很好的恋爱教战手册。
他上班时间都在做什么啊?研究把妹的学问吗?为了用在这种五六岁的小孩子身上?那小女孩是谁啊,看他那温柔的表情,连脸上的线条都变得那么柔和,对人家又是笑又是摸的,搞得小女孩都脸红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你……”许瑞年欲言又止。
“我没有上飞机,你很意外吗?”郑佳盈一直压抑自己突如其来想哭的冲动,“你一定很意外吧,因为你巴不得把我赶到远远的地方去,以后眼不见为净,省得我死皮赖脸地缠着你,惹你厌烦,是不是?”
郑佳盈还真是做贼的喊抓贼,想走得远远的好眼不见为净的人不是她吗?好在这种冤屈他也受得多了,她还会责骂他,总比不理他、说讨厌他要来得好。
“我没有想过要让你走得远远的,从来没有。”许瑞年说。
“但你就是这么做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关于你爸爸的事是张冰倩骗我的对不对?为什么还要任由我误会,为什么不向我解释清楚?”
看她为这件事伤心难过,他真这么舍得吗?然而在这种时候,许瑞年望着她,望见她眼里的悲痛,他还是紧抿着嘴角,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够了,她真的受够了,她到底有多傻,竟然还跑回来找他,这只能说明他对她没有感情并不是因为他爸爸,而是因为她本身,除了这点外她还能证实什么?这不是越来越糟了吗?
她这人也真是奇怪,非得亲自为自己判下死刑,才能踏实地去死吗?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甘心呢?是因为自己的本性就是喜欢刨根问底,还是她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他眼中对自己那一点似有若无的情感流露?
既然他也会用那种让人心疼的眼神看她,为什么就不能对她多说几句话呢?就像是哄那个小女孩一样也行啊,为什么就不能再对她笑一次,总是用那种会刺痛她的眼神望着她?
眼泪突然不明所以地流了出来,郑佳盈毫无感觉,脸颊的湿润、视线的模糊,她都感觉不到,心中这种若隐若现的刺痛感,总觉得很熟悉,曾经也是因为他,让她有过相同的感觉,那时是因为他的一句话,从此她再也放不下他。
他说相信他的人不必去解释,不相信他的人解释又有什么用,本来就是解释不清的事,说得多了也只是越说越错,时间久了,所有事情都会逐渐明朗,所以那个时候他什么都没说,关于他自己、关于他的家人,他从没跟她提过。
但她都知道了,从起初的感激到后来的厌恶,又转为愧疚,最后……他带给她太多情感波动,以至于整个人驻扎在她的心底,移不走、挪不动,就在最重要的位置,这期间他始终都没有主动跟她说明过什么,但她就是知道,就是默默地将心偏向了他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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