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晴央掀了帘子走进来,顺着道儿找人。戏台上唱到精彩处,一堆人站起来拍手叫好,胳膊那一伸一展,差点就要碰到晴央,绿芽忙挡了过去。
“小姐……这些人这么粗鲁……说让您外面等着,您还非得自己来。”
“多嘴。”晴央嗔道,带着绿芽上二楼雅座,有人忙迎了上来,被晴央挥开。
“今儿三姨太出门的时候,可没说要去哪里。小姐你怎就知三姨太会来戏春园?”
晴央拿眼这么一望,人太多了,倒是一眼看不清谁是谁,随口道: “三姨娘闲着没事,不就爱听戏么。她这两天,嘴里尽唠叨戏春园了。你看着点,准能找到。”
绿芽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么多人,也不知三姨太在哪里……”她说着抬起头来,也不知怎看地,眼神一亮, “哎,小姐你看,那边是三姨太么……不过,三姨太面前那人是谁?”
晴央顺着她目光看去,那边雅座坐的确是三姨娘,她旁边却还杵着一人,看装扮,是个刚卸妆的戏子,不过那身形相貌却不知道怎地有点眼熟,但一时之间晴央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走吧,过去看看。”
那厢三姨太正与人说着话,靠得近,旁人皆听不清说的是啥,只看那神情,知道这戏子是合了陌家这三姨太的意。
晴央从旁走来,五步之外便欢欢喜喜叫了声“三姨娘”,走近了方问:“您在这做什么呢?”又看向三姨太旁边那人,“咦,这是谁?”
三姨太见晴央来了,忙站起来拉着晴央:“你怎么来了?”说着把她往对坐一带,让她坐了对面位置。
晴央笑答:“在家闲着没事,出来走走!”又对这三姨太撒娇,“姨娘你可没说这人是谁呢!”
三姨太宠溺道:“戏春园里新来的戏子,还挺会唱的。”又转向那人,随口道:“阳炎,见礼吧。”
那叫“阳炎”的年轻人转向陌晴央,微微恭下身,两手一合做了个礼,说的是:“卫阳炎,见过陌家小姐。”这样的姿态,大多人做出来都难免卑微而显得弱势,他做出来,却有几分不一样的气度。
“卫阳炎……”晴央小声念了下名字。这声音听着耳熟……
她就这么突然地,想起了一月前的事,那个身着灰色长衫的青年,说着“东西是从小姐包里掉出来的,就算不是小姐的……”又说着“既然小姐这般应了,那这扇子就给小姐了……”的青年。
陌晴央没有想到,一个月后,会这么突然的再次见到;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还记得这个人。
“是你?”晴央想起,一时口快,话便说了出来。
却没想三姨娘耳尖,直接问道: “嗯?晴央见过?”
晴央眼珠子一转:“怎么会呢!”有转向卫阳炎,面色冷淡,“这里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卫阳炎这才说了第二句话:“是,这就离开,小姐和姨太太玩好。”
他说着又请了礼,晴央拿眼角余光瞥他。他再没说第三句话,说好听,是个很知情识趣的。
戏台上的戏没停过,不过没了人在眼前说话,才有多了两分看的兴头。
晴央安静着陪三姨太听了一刻钟,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三姨娘,这个卫阳炎……以前可没见您单独见人,莫不成他有什么特别?”
三姨太啜了口茶:“哪有什么特别,戏班里新来的,戏唱得是真的不错。”她说着笑了,“这人啊,都重皮相,卫阳炎那模样俊俏,我看着也舒坦。他这模样,要是和你这丫头站一起,那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
陌晴央心里一紧,佯怒道:“三姨娘说笑了,也不看他是什么身份,这话要是让我爹爹知道……”
三姨太拿绣帕往她唇前虚虚一遮:“打住,我可没说什么。你爹爹可是把你疼到了骨子里,为你的亲事不知费多少心思,要真知道我说一个戏子配你,还不得让我闭门思过。不过……”她又看向晴央,“你这丫头,难道就真没个中意的?这大上海的公子哥,你若看上谁,谁敢不娶?”
这确是实话,上海陌家唯一的小姐,莫说要天上月也有人给摘,她自己便是那天上月,人人想摘。
晴央最得家人喜爱,最是天不怕地不怕,最有想法,她道:“晴央若是要嫁,就嫁自己喜欢的;但若是看不上,那就算再显贵,晴央也不嫁。”
三姨太打趣:“冯家的也不嫁?”冯家也是做码头生意的,比起陌家,差不过去。
晴央道:“不喜欢的都不嫁。”
“也就你陌大小姐敢说这话,你爹爹没听过这话吧?听了,还不得训你?”
晴央笑呵呵道:“管他呢!”
三姨太只能作罢:“你呀你!古灵精怪!”
晴央笑嘻嘻应了,也不反驳。
☆、动心
2.
陌晴央面上不在意,心里却是记住了的。
卫阳炎,她念着这个名字,一字一顿,她想,怎么会是个戏子呢。
怎么会是个戏子呢?他就是个戏子啊。怎么会!怎么会。她带着一种遗憾,又有隐约莫名的欣喜。这个人,是个戏子。
“卫——阳——炎——,一眼还真看不出来是个戏子!”陌晴央忍不住去了戏春园找他,说的第一句,便是这个。
而卫阳炎淡然一笑,回的是:“陌小姐说笑了,毕竟是戏子。”
晴央笑了,带着三分随性:“所以你是在做戏吗?现在呢,也是吗”
卫阳炎道:“小姐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他总是那样,语气很淡,语速很慢,不急不躁,不卑不亢。
晴央偶然想起,便道:“卫阳炎,我发现时间刚刚好。”
彼时他正在上妆,描眉的时候不能断,卫阳炎把这一笔描完,才道:“陌小姐指的是什么?”
晴央倚在柜上:“想起初见到再次相见,应该间隔了一月。分明已经快记不清你长什么模样,再见却想了起来。我想,如果时间再久一点,说不准你说起那件事,我都想不起你来。你说时间不是刚刚好。”
卫阳炎把眉笔放下,道:“也许吧。”
偶尔晴央也会问:“哎,卫阳炎,你和我三姨娘真的没什么?”带着三分好奇七分随性。
卫阳炎道:“三姨太只是来听过几次戏,打赏过一些银钱,并没任何关系。”
晴央眼珠子一转:“打赏?说起来我还没赏过你什么,唔,我想想……嘿!”她跳了起来,朝卫阳炎身上打了一下。
卫阳炎忙站起来躲避,一边又拦着她:“哎,哎,陌小姐,停手,你这是做什么?”
晴央笑得欢快,说得理所当然:“打赏打赏,自然是赏打呀,嘿,我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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