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畅淋漓地逛完女装一层,又把看得顺眼的护肤美妆品牌都光顾一遍,收获各种材质大包小包不少,外加不计其数的来自路人的艳羡目光——倒不全因为她的这些战利品,宋韵梅清楚又得意:多半还是羡慕她不仅养了个既孝顺又体面的儿子,更可气自己偏偏还依旧年轻美丽。
宋小武始终都捧场得很,耐心地等着她换上新买的衣服,在彩妆柜台画好了一套精致的妆,而后又想起去美发店洗头,宋小武全依她的兴致来,还道:“您慢慢洗,我先去对面咖啡厅给您点些喝的东西。”这才和坐在一群做头发的阔太太中间的宋韵梅告别。
坐在咖啡厅里点好单,宋小武总算松了一口气,伸手捶了几下又酸又痛的两条腿,不禁兀自笑着摇摇头。
没等多长时间,宋韵梅便过来了。她只洗了头,做了养护,既没烫也没染——她向来很懂得自己适合怎样的打扮,再简洁不过的披肩长发才最能体现她那种犹带天真的风情万种。
服务生适时地将几样甜品端上来,宋韵梅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很开心地对宋小武笑起来,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妈妈今天是不是花了很多钱啊?”
宋小武正要开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只好先接起来。
打完电话,见宋韵梅显然很感兴趣地看着自己,宋小武便道:“是爸爸家里的工人,问我晚上回不回去吃饭。”
宋韵梅眼睛顿时一亮,却被宋小武堵住了话头:“这段时间爸爸和大哥都忙得很,就连大哥的妈妈也这个团那个团地慰问去了,只有我一个闲人还能经常回去。不过,您要是愿意的话,我想多陪您几天。”
宋韵梅听到前半截还有点掩不住的失望,等宋小武说完了,她才重又高兴了些,想了想,提议道:“儿子,晚上妈妈给你做饭吧!在外面吃又要花不少钱。”
宋小武随她高兴。两人便又去逛了生活超市,买了一堆切好的排骨、牛肉、鱼片之类,宋韵梅不爱吃蔬菜,只挑了几样水果:“都是维生素,一样的。”
宋韵梅计划得挺好:炸排骨、滑蛋牛肉、水煮鱼片,砂糖桔剥出一盘来,再榨个苹果汁,不用宋小武忙活,她一个人就能搞定。
不过真等几盘东西上桌了,天已经黑透了,宋小武打了个呵欠,后知后觉地打开大厅里的灯,往盘中看了几眼,心中叹道:大李子诶,咱这饭馆儿开不成都是天意啊。
“妈妈,您坐下歇会儿。”宋韵梅从厨房出来,宋小武走过去,一边替她解开围裙后面的结,一边问:“您用了几个锅?”
“三个热菜当然三个锅啊。”宋韵梅道。走到桌前瞧瞧,又道:“这大厅的灯光不好,这些菜在厨房里明明卖相好多了。”
“我去蒸点米饭吧,”宋小武道,“那个鱼片…估计还挺下饭。”
“唉,儿子,”宋韵梅叫住他,“煮你一个人的哦,妈妈不吃主食,要发胖。”
“哦。”宋小武又看了看那盘表面撒满白糖的炸排骨,慢半拍地答应了。
三个常用的锅,这回彻底报废两个。宋小武把淘好的米倒进电饭煲,加水插电,而后便专心来对付乱七八糟的厨房,一面卖力清理,一面却不由自主地无声笑起来:爱吃甜食、容易讨人喜欢、厨艺还完全没救,他终于知道自己这都是从谁那儿遗传来的了。
吃完饭再收拾一通,时间就有些晚了。宋小武下午趁着宋韵梅试衣服的时候,在网上订好了酒店,这会儿便打算直接过去。宋韵梅显然还有点没尽兴,不过也确实有些累了,答应着从桌上的购物袋里掏出几包蜜饯、瓜子来:“咱们过去看电视好了。”
饭馆阁楼上原来的电视在搬家时就卖给收二手家电的了,宋小武倒差点忘了这茬。
宋小武订的是个套房,母子俩各一间卧室。宋韵梅一进门,先四处看看,而后便拉着宋小武到客厅去坐:“哪有年轻人这么早就睡的?陪妈妈看会儿电视。”
她架势摆得倒足,茶几上摆着零食,背上还垫着靠枕,心思却压根儿不在电视节目上,而是拉着宋小武问东问西。
“儿子,你有女朋友了吗?”
宋小武一愣,道:“有稳定的对象了。”
宋韵梅一听,顾不上他措辞的区别,连连问道:“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有照片吗?什么时候让妈妈见见?”
宋小武别的都不好回答,只能说:“去他爸妈家了,挺远的,至少也得等过完年再说…”
“那你见过她父母了?”
“见是见过,”宋小武硬着头皮解释道,“不过就是普通的见个面,没别的意思。”
宋韵梅闻言垂下眼睛:“也是,我看那个饭馆里,营业执照上的照片还是别人的呢!”
宋小武暗想:那您不是正好见着您儿媳妇的照片了吗?
宋韵梅没发觉他在走神,抬起头来看向他:“你这给别人打工,能算正经事业吗?你爸爸也不想着给你找个体面的工作,哪怕是只挂个名领工资、不用真去上班的呢?早点攒套房子出来,就是两个人一起慢慢还贷都没什么,不然不是耽误人家姑娘么?”她之前去找老邻居打听宋小武的下落,对方没给她好脸色,大有她这个当妈的还不如外人对孩子好似的,可结果呢?还不是只有她在替儿子做长远打算。
“妈妈。”宋小武不大想继续这个话题,又因为房子正好想起来,问道:“您什么时候去看外公外婆?我好提前准备。”
“那…就明天吧。”
腊月二十三,北方的小年。宋小武记得这一天也是外婆的生辰,只不过,外婆是从来不肯过生日的,因而他只简单地买了香烛水果等东西。宋韵梅一路跟着他走,此刻却犹豫了一下,道:“给你外公买瓶酒吧。”
竹叶青酒,装在不大的一个玻璃瓶里,是市面上再寻常不过的包装。
宋小武其实不大记得外公是否爱喝酒了。老人在世时他还太小,只依稀记得他是高瘦而精神矍铄的,自己那时总觉得他十分严厉,偶尔撒娇都只肯冲着外婆一个人而已,后来回想,其实外公待他和外婆都极体贴,也极温和细致。外婆说他小时候过得苦,年纪轻轻就学人抽烟,几十年的老烟枪了,愣是因为外婆闻不得烟味,花了大半年给戒了。
他对外公的印象,大都来自外婆的回忆,琐碎,却不够立体。
快过年了,墓园里祭拜的人比平常多些,但或许是因为天气不好,依旧显得清冷肃穆。宋小武始终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出神,等给外公斟好酒,宋韵梅对他道:“你下去等妈妈吧,我想,单独陪外公外婆待会儿。”宋小武原本不愿意,宋韵梅又催促道:“去吧。”
她难得有这样态度坚决的时候,宋小武只得走下去几排,默默等着她。
这一片墓区堪称历史久远,彼时公祭堂还未建成,故此各家得以保留一方墓穴、一座石碑。大概是环境太过安静,宋小武甚至能听见毗邻几家人的低语声:有向墓中人汇报家中老少一年的大事;有同身边小辈讲述碑上的姓名究竟代表谁、有怎样生平的;也有分离多年、特意赶来祭奠旧友的白发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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