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如兰笑笑,抽出房卡在电梯上一刷,也不多言。于安涛见着她手里的卡,按捺住心里的跃跃欲试,颇规矩道:“你也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叫我一声,我就在隔壁。”
“好,谢谢。”付如兰也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拘谨又敏感的小姑娘了,几年的历练使她变得落落大方,待人接物游刃有余,因为感觉得出于安涛的真心实意,所以即便拒绝,也仍旧温和。
回房关门,洗漱完毕后离睡觉时间尚还早,付如兰贴上面膜,顺便打开了电视。
影视剧或综艺都容易让神经过于兴奋,她没多换台,直接停在了新闻频道。
对着新闻内容她依然分析不出多少潜在信息,这几年在乡邻眼里她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含酸赞一句“女企业家”,还读了个成人大学,也算今非昔比,可唯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聪明,目光也不长远,所谓“运气”,都是无数次咬着牙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睡意渐渐涌上来,她揭掉面膜,拍拍脸,打算关电视时,正巧国际简讯播到花旗国某著名奢侈品天堂遭遇大火的画面。
次日闹钟刚响,付如兰便伸手关掉,起身下床,洗漱更衣,化了淡妆,提上包,又带上几盒公司非卖品的伴手礼,预备待会儿送给那两位公司代表。
一出门却发现于安涛就在外面等着,付如兰微愣,对方则抬起头来,勉强的笑意遮不住熬夜后的疲惫:“估计你这个点儿就起来了,我就没敲门吵你。”
“出什么事了?”付如兰也知道于安涛已经不是从前那副不着调的作风了,这么早来找自己一定有正事。
“老大昨天飞花旗国了,”于安涛道,“下午省里有人要到度假村搞活动,我怕那边留的都是新人,招待不住,得回去守着。你呢?一块儿回去,还是我让杨哥等着开车载你?”
付如兰皱眉道:“直接走吧,不等了。”说着便要回房收拾东西。
于安涛赶紧拦住她:“没这么赶时间,先下去,把早饭吃了,你约的那两个人,赶得上就干脆见了再走。”
知道付如兰无非是关心则乱,于安涛忍着酸劲儿,继续好声好气解释道:“原本昨天老大给我打过电话,我没接着,后来打回去,也没说几句,说是安矶市哪儿发生火灾了,他对象可能在现场…”
当时他听李天骐的口气,猜想多半事态严重,便二话不说,让他只管那边的事,国内这头自己和小付担着,这会儿缓过来细想,李天骐能说走就走,估计从前没少未雨绸缪,至少签证这一项,就不可能是好几年还在有效期内的。
于安涛暗暗叹口气:但愿大嫂什么事儿也没有,虚惊一场就够了。
安矶市,暮色大道。原本伫立在此的地标建筑拉舍芮购物中心刚刚迎来它的七周年庆,入驻其内的各大奢侈品牌或多或少地推出了优惠活动——尽管为保持一贯高端少数的品牌路线,折扣力度很低,但实际数额已然可观,足以引得普通消费人群的趋之若鹜,更勿论部分品牌狂热者。
而宋小武向来不是凑这种热闹的人,不过因为大设计师,丹尼尔勒弗罗伊,这次要和某老牌奢侈品合作推出一款概念珠宝,身为狐朋狗友,捧场的任务自然是当仁不让。另外还有一个不那么重要的原因,则是丹尼尔准备趁此机会,彻底和安德鲁分手。
当地时间凌晨四点多,起火原因仍旧不明的拉舍芮购物中心已经在大火和高压水枪的冲击下成为一堆泥泞的废墟,再不见往日灯火璀璨的风光,唯有隐约闪烁的几盏警灯还在默默守望。
年轻的警。员将最后一条毯子递给火起时距离较远、只受到轻微惊吓的商场顾客,安置完在场所有不需要医疗救治的人员后,便准备上车和自己的同事们撤离。
“请问,里面的伤员被送到了哪家医院?”警员闻声回过头去,问话的是一名高大的男人,东方面孔,西语还算流利,但毕竟不够本土。考虑到这起大火原因尚不明确,不得不多加谨慎一些,年轻的警。员微微皱起眉头:“抱歉,我不清楚。”
李天骐听到这儿,无力再多表达礼貌,稍稍点头致意后,便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抑制不住轻微颤抖的手指在搜索栏里点下突发新闻后,页面始终刷新不出来,他直盯了手机好几秒钟,才狠狠地叹口气,掏出国际卡,换进手机卡槽中。
“安矶市立医院”、“嘉顿大学附属医院”“博兰克医院”。救出的伤员们都被送到拉舍芮附近的几家医院,这些名字李天骐都还算耳熟,可以一家一家地找过去,只要他还有足够的时间。
他有宋小武的社交账号,是顺着后者专为“一家厨房”宣传推。广而注册的账号找到的。分开的这几年,他都是通过这种方式来了解宋小武的生活的,细碎但不完全。
所以此时,他才会站在这个实际非常陌生的国度街头,焦灼而茫然,只因为宋小武碎碎念式的新动态实在语焉不详,但他却不敢赌那个幸运的万一。
在原地站了片刻,试图通过深呼吸来缓解紧压在胸口的窒息感却毫无效果后,李天骐迈出了脚步,开始往最近的市立医院赶去。
急诊科内的拥挤程度几乎可以与国内相比,李天骐首先向负责登记的护士走去,对方却只是意义不明地摇头,然后便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他又找到同样是亚裔长相的医生询问,依旧是摇头,好在还有一句确切的回答:“不,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别人帮不上忙,李天骐只好自己挨个诊室、挨个病房去找,旁边的人在嚷些什么,他都充耳不闻,只管找到那个人作数。
终于,他找遍了他能看到的所有地方,在安保到来前停下脚步,又在对方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时摇摇头,随即才缓慢地走出医院大门。
他突然意识到,除了他要找的人大名叫“姚笃”、夏国人、在伊尔大学就读以外,他提供不了任何有效信息。
他不禁苦笑起来。笑过了,看一眼玻璃门上映出的自己,有花白的两鬓,身后是空无一人的长长走道。
他偏开头,继续往第二家医院赶。
这一回再坐上车时,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后分析如果,如果宋小武受伤了,往哪里送的可能性更大。
市立医院离得最近,而嘉顿大学附院在国内倒是更有名,至于博兰克医院,则是不曾听说过。
他微微摇头,而前面开车的司机忽然开口道:“哥们儿,愿意绕近路吗?我知道怎么开最节约时间。”
他口音很重,李天骐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过来,但不给他选择的机会,车子一个摆尾,便停在了一个巷口,“瞧,从这儿穿过去就是博兰克的医疗垃圾处理通道,再往前一个路口,就是嘉顿。你可以先把这段路的钱付给我,以免待会儿你在这儿找到了人。”
李天骐闻言,没做反驳,一面让他看见自己掏钱的动作,一面开了车门,付钱之后,便干脆地几步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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