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消散前的一刻,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感觉自己的脊椎好像断了,脑袋里嗡嗡的,吵得他心烦,巨大的疼痛蔓延上来,父亲当年也是这般痛苦吗……他突然想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告诉阿然他真正的名字,也好久没有人,像她这般亲切的唤他了……
殡仪馆里的老师傅平静的看了看那个皮肤紫红的怪人复又睁开的眼,那双空洞涣散的浅棕色眸子已失去了它仅剩的活力。
“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老师傅喃喃道,“人生除死无大事,既死万事随风去,往生不念今生路,尾生莫追今世情……”枯槁的手覆上怪人的眼睛,炉火已经烧起……
☆、第五十二章 尘埃落定
这是关小枝在上次出意外开颅后第二次住那么久的院,她因那晚的一棍子有点脑淤血,于是在医院观察了小半星期,后来就是给术后恢复期的关师父陪床外加插科打诨消极旷工了。
前些日子关师父听了师叔的话来医院进行了全身体检,不太意外的在老烟民关师父的肺部发现了小片阴影,等诊断结果的日子里,关师父变得十分怂,怕死,怕疼,怕来不及看见自己一窝孩子娶妻嫁人,于是变得对小野小枝南昇等人的终身大事格外上心,俨然一副知心大爷业余媒婆的派头,小野察觉他的反常,逼问师叔最近带她老爹干了什么好事,师叔遮遮掩掩的态度更加重了她的疑心,某日翻到医院检查记录才惊觉父亲身体状况的异常,跟卢柯西打电话大哭一通后,还是藏起眼泪默默做个懂事点的孩子,直到关师父被她伺候得心里发毛,不得不问她的真实意图。
“你这突然这么勤快我还真不习惯了,说吧,在外面惹什么祸了?我好掂掂我的棺材本看还够不够帮你摆平的……”关师父有天夜里回来心情很好,见自家小女竟然破天荒的备了一整桌的饭菜。
“你这老爷子,怎么这样啊……”小野忙把一馅饼塞关师父嘴里,堵回他的“棺材本儿”,又两眼凄哀的看着关师父。
“哟哟哟,谁欺负我姑娘了……”关师父调笑道。
关小野却嘴一撇,眼眶红红的说:“您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我都知道了……您还什么都不说,是不是你时日不多了?怎么也不见你提治疗的打算啊……”
小野又心疼又忿忿的瞪关师父,关师父感到莫名其妙,颇疑惑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她是说那个体检报告的事,毫无预警的哈哈一笑:“虚惊一场虚惊一场,我肺上那个影儿没什么大碍,回头动个小手术割了就好了,你们天天那么忙,跟你们说了也帮不上,白让你们瞎操心。”说着就下手去拣那油焖大虾。
小野闻言长舒一口气,然又有被人戏弄了智商的错觉,颇为不甘,于是抢过关老头儿的虾就剥起来。关师父看看别扭的她,张着手忍不住笑着摇摇头。小野瞪他一眼,确认道:“真没啥事?”
关师父忙不迭点头肯定:“你老父我这么多年也不是白运动的。”
小野把虾仁放他碗里,顺口怼一句:“你那么多年烟也没少抽,以后您就彻底跟烟分手吧啊,再让我看见你接别人的烟,小心我把他认作杀父仇人整天骚扰……”
关师父佯作不耐烦的样子吐槽道:“哎呀知道了,怎么跟你妈一样一样的……”
小野不接他茬,转而问:“师叔怎么样了,来电话了吗?”
“来了,回他店里了,哼,他倒是娇贵,天一凉就往南边跑。”关师父想到卢远山多年前那差点被切断手筋的手,又心疼的骂了句:“这臭小子。”
食间录小食店里,卢远山换了送餐口的窗户,不再有神神秘秘的木板遮掩,而是换成了亮堂的大玻璃窗,每日新菜品就写在玻璃窗外侧。
卢远山推出一批菜,隔着玻璃窗见有熟人来,远远打了个招呼,便又去备菜了。
来人朝卢远山微微点点头,同行的大个子男人撩开雅间的帘子,那人进屋抖抖自己的中式褂袍落座。大个子又将一个手提箱搁到桌上,给那人斟了一杯茶,朝他点头示意便退到一旁去了。那人闲闲的抿了一口茶,继续捻着他手里的佛珠手串,似乎在等什么人……
陈可凡死后,部分涉事造谣者出面澄清,先前那场由舆论引发的恶战就如同落在漩涡上的落叶般被卷了干净。
随着圣诞节的到来,鸣枝一年合约期满,虽然过去这一年关小枝一直跟着大部队东奔西走没怎么正经复习,但她依旧没有忘记自己是只考研汪的这个事实,好在她底子扎实又肯逼自己,也算是磕磕绊绊的准备好了考研的东西,于是虽然某休以高薪诱饵极力挽留,小枝还是没再续约,打算先去考考看。
鸣休说如果她想继续读金融,他可以送她出国念书。小枝夸张的说这太霸道总裁玛丽苏了,然后表示想靠自己达成能力范围内的目标,不想总是依靠别人,作为家属的某休只需要提供个肩膀和拥抱,别的,都靠她自己就好啦。然而斗志满满的一席表态后却又很没骨气的舍不得了,抱着谭鸣休嘱咐道若是她滚回去上学了,她不在的日子里他可不要出去勾三搭四,毕竟家里还有一只于念需要养呢……谭鸣休很走心的安慰道:“别担心,你还不一定能考得上呢……”耿直程度宛若亲生,换得小枝一个三百六十度翻转的大白眼。
然而只有鸣休自己知道,他是真的不想她离开,只想再赖她久一点,如果要有那么长时间见不到她,不知自己能否安然度日。不过……拦住人家有志青年求上进的心似乎有点不太人道,于是只好由她去了。
谭惜月与亓磊那边,在于念情报搜集协助下,谭亓二人还是离婚了,儿子归了亓家,只因就目前收入情况而言,亓磊比谭惜月更能负担孩子的长期抚养费用。惜月无法,只好用亓磊的补偿金加上苏玥的扶持开始创业,想要尽快强大起来把儿子接回来。她不堪压力时会去找帝医的赵司砚医生进行心理疏导,经历这些事后,她与鸣休的关系也随着鸣休打破僵局、惜月借阶下台得以缓和。
很多年后惜月有次提到那次打人风波,说起鸣休和自己的小时候:“鸣休生气发怒的样子像极了父亲,我和鸣休小时候不懂事,或是妈妈做了什么错事,父亲是定要发怒打砸的,每当他打妈妈,妈妈都会匆匆忙忙把我俩锁到衣柜里,然后再关上房间的门,推着父亲出去打,虽然听不见什么响动,但我们出去后看到的遍地狼藉,还有妈妈脸上身上的伤,已经告诉我们当时的混乱情景了……我和鸣休从小就特别怕我爸,当然他这些年年纪大了,脾气也没那么冲了,又或者说,他自从离开了我们,就不再是从前那副暴戾的样子了。母亲性格跟他太像,吵起架来谁都不退让,直到打得两败俱伤,他们又生了固执的我们……没得安宁……”
惜月苦笑,“早些年,鸣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还是做过几年慈父的,但受多了工作上的排挤和外人的冷语,他可怜的自尊心又在作祟了,他从打骂别人的过程中获得些许的满足,打了外人要赔,打了家人不用,呵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不珍惜我母亲了,直到后来他们离婚,我名字里的寓意变成一个笑话……但他大概还是爱我母亲的,偏执又狂妄的爱,不然他也不会娶名字样貌都与母亲相似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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