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阙词_小鹿廷仔【完结+番外】(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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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头,水汽朦胧了眼前的镜子,朦胧了能看到的脸容。

  寝室门外,拍门声不断地叫嚣着。无规律,聒噪。李慕良有些心烦,走出去随手拿起摆设在一旁的花瓶向着门就用力砸去。应声,破裂。人类,总在无法隐藏的条件下暴露任性。

  任性。

  他喜欢这个词,剑拔弩张。

  花瓶破裂过后,有那么一刻,归于宁静。而后,换来更加急速的拍门声。

  开门。

  十八岁,狂热的青春,浓烈的爱,无需等待机缘。

  门开的那一刹那,秦初眉黛弯弯,绕着温凉,

  “慕良,TOMORROW IS ANOTHER DAY,相信我,人间有味是清欢。”

  对秦初而言,这是一种心血来潮的预演,无需任何剧本,她便要跟自己的王子对白。

  相信我,TOMORROW IS ANOTHER LOVER。

  记得谁说过,她说,慕良,真正的感情含有温度存在。

  温度的存在,倘若能取暖,窃取无感情的温度又何妨?

  人间有味是清欢。

  李慕良承认,这是一种温暖的悸动。到底是怎么了?这个世界。为什么每个人,都会觉得,他与涂锦,永远会是割舍不开的痛?

  那么多年里,他的确多了一颗心,切切念念,悬附在一个人身上。

  最后,不得不说,人类以感情为卖点,卖去了温度,买来了温度。真正的温度所在。但确实是心房之中,肋骨之下,还有,就是,温度之上。却注定永远处于黑暗之内。

  我是如此地,热烈地,爱着那个永远淡弯着眉眼的女子。可惜她已为人妻,而我也早就已经失去了勇气。

  纵是相逢应不识,何须金风来历劫?

  一场冬日的盛大的雪。热烈极致。国际金融银行总经理莫靳博与著名华人画家涂锦于w市最大的紫荆酒店举行的订婚仪式,尽管,当时的S市天气并不算好,大雪中一片阴霾,但不影响其成为各电台争相报道的焦点。宾客到场,受邀之人皆是响当当的大人物。觥筹交错间,场面盛大。虚幻的灯光,浮光掠影,还有精致的《梦中的婚礼》,丝丝缕缕,黑白琴键规律弹奏间错落有致,动人之色,温婉心房。

  涂锦那长长的婚纱,拖了一地。头上顶着白纱,温婉艳丽,一分一寸,恰到好处,华贵而柔顺的布料贴着紧致的肌肤,遮掩住看不到的被施虐过的印记。这场订婚仪式,天衣无缝。

  多年前的岁月,多年后的岁月。那一群人,年少轻狂,不能做到不缺一份,不少一个,但其实,还在。沈兼尘,庄囹,李慕良,还有最亲爱的阿晨。多么美妙,时光并不会让我们改变什么,即使往后,尘埃落定,这份友谊,记在心中,便是永恒。

  高跟鞋被涂锦踢到一边,赤着脚。踩在柔软的红色羊毛地毯上。十指丹蔻,紧紧抱着越晨光。

  她说,“亲爱的阿晨,今天我多么高兴,我以前就梦见过这样的一场婚礼,漂亮的礼服,温柔的新郎,身边有我最最亲爱的朋友。人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以后,我也会跟阿晨这般,做一个贤妻,偶尔,晒着暖暖的太阳,跟自己的孩子讲讲故事;偶尔摆个画架,画一幅漂亮的画;偶尔,在这个城市中奔走,为了苦心建立起来的家劳心劳力地工作;偶尔,坐在摇椅上心情安详,看上一会儿书;又或者约个空闲时间,朋友相聚。等着时光缓缓流光,我们慢慢老去。”

  她说,“阿晨,我们都太幸福了,是不是?”

  涂锦梳理得精致的发贴在越晨光修长的颈项处,细致无比。唇色蠕动,最后一句话……

  庄严而美妙的音乐,梦中的婚礼。这个美丽的女子,缓缓慢步而来,妩媚动人,当司仪拿着麦克风,声音柔和喜悦地说,“以主之名,两人的结合受到祝福。请交换戒指。”

  赢得多少人或真心或不真心的掌声?

  白色的纱衣,纤纤手指捧着捧花,就只等着套上戒指。等着尘埃落定。

  戒指……戒指

  越晨光循着目光,却看到庄囹却在那一刻扶着长椅,一手捂着肚子。精致的庄容遮掩不住痛苦的苍白。她苍白的指尖攥紧着越晨光的衣襟,掌心处,那小巧的戎盒中还躺着一枚价值不菲的戒指,她气息吐呐不均,美目飞白,“阿晨……”

  越晨光抬起眉眼,巡视一下静默而待的宾客,同时,不远处,沈兼尘的目光恍若不约而同般抬起,交织在一起,她却注意到,那道目光,注意到庄囹的动作时,眉目间的神采死寂般难看。

  沉默,沉默。越晨光拉过她的手,掌心触碰,拿过那个小戎盒,很任性,没有理会,庄囹惊愕的目光。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上去。满场的浮雕,满场的觥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这个头发飞长,容颜苍白,执着一方浅笑眉目的女人。干净的鞋子,端雅又齐整的外套。于这个衣香鬓影,烁彩华然的场合极不和谐。极不。

  她承认,她任性了。多少年里,她一直任性。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求何?

  倘若生命中,一定要出现一场必然,一场成长历练的厮杀盛宴。那么这一刻,能不能让一切都变得坦然?

  长河繁花,臆想中的世界不会凋零。永远。

  她踏着脚步,就像很多年前,她一个人,走过谷明道雨后的大街。排列齐整的建筑,上了年代的屋檐衔着不掉落的雨珠,还有,青石板上衍长着青苔的气息。

  涂锦像一个美丽的新娘,隔着白纱,浅笑。而事实上,那个女子,是今天最美丽的新娘。她的目光有些漂移,如她所说,恍若所有亲爱的人都在,沈兼尘,藜子,庄子……慕良?

  那个周身清贵的男人,长身玉立,修长指尖叠在门把,眉目带笑。开门而去。一起离去的还有他身边永远的影子,连风。

  越晨光颤抖着指尖,拿出手中的绒盒。打开。蒂爵的戒指,纤细的,荣华的钻石。

  这个世间,所有人都值得我们去爱。而我们所爱的唯一一个,皆是因为,他让我们开始懂得如何去爱。

  “砰!”诡异的枪声响彻整个宾客厅,一切戛然而止。洇蓝色的戎盒跌落在地。柏金的戒指落于光洁的地面,细碎得听不到声响的跌撞,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终于,静躺。

  温热而鲜红的液体措不及防地喷洒,溅在越晨光一向苍白的脸上。眼前的景象恍若静止,最纯洁的白,染上最妖冶的红。瞳仁中收缩的倒影:光洁的额绽放着一个狰狞的血窟窿,鲜血流过眉眼,蜿蜒而下,破坏了这个新嫁娘,今生画着最后一次也是最美的一次精致妆容。

  “……锦……?”谁在轻叹?

  四处已然混乱。尖叫,慌乱,交织在一起。今日邀请之人,名副其实的上流之族,正经的白底商人,享尽世间美好的灯红酒绿,谁会真正经历过命悬一线的枪林弹雨?

  ☆、一缕衣(6)

  越晨光有些茫然,看着眼前的女子像个破碎的木偶,滑落,倒在那个差点成了丈夫的男人怀里。睁着漂亮的眼睛。没有一句话,便是生命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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