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川记完一笔账，又抽出空来跟她说话，“加班了吗？我看你精神不太好。”
沈平川指得应该是她的黑眼圈，她随口说，“就加了两天班，睡得晚了一些。”
“还是身体最重要，工作实在做不完就缓一缓。”
老板要是听到这话，非气死不可，但沈珺还是乖乖点头，“我知道的。”
有两位客人推门进来，坐下后喊了一声，“老板点菜。”
沈珺起身，“想去拿菜单。”还没动，又被沈平川按着肩坐了下去，“我来，你坐着就好。”说着已经拿起了菜单往客人那边去了。
他戴着围裙，脚上是一双布鞋，头发剪得很短，鬓间已略略发白，他苍老了许多，不再是当初那个衣着考究，在别人看来举重若轻的成功男人。
吴女士买菜回来，给她炖了一锅鸡汤，炒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沈珺忍不住感叹，“妈，你是要喂猪吗？”
“瞎说什么，”吴女士轻拍了一下她的背，“猪哪有这么好的待遇。”
因为是午饭时间，饭店里顾客渐渐多起来，其他人都各司其职，忙着烧菜，上菜，点单结账，只有沈珺一人围着一大桌子菜，特别认真地吃。要是吃得不认真，她妈还有一大堆说辞等着她。
吃饱了，她就进厨房替吴女士端菜，换她去吃饭。起先吴女士一直不肯让她动手，直到她以不回家作为威胁，吴女士才勉强同意。
这天恰好他们家邻居张阿姨的女儿女婿回来看她，三人一起来店里吃饭。沈珺把菜端上桌，张阿姨特别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沈珺也回家啦。”
“是啊，张阿姨。”沈珺礼貌地回应，但她忙着招呼其他顾客，说完就要回厨房。
可张阿姨却轻轻地拽住了她的胳膊，细细瞧了她一眼，煞有介事地赞了一声，“我们沈珺可真是越来越水灵了。”
我们沈珺？
虽然这张阿姨是她家邻居，但沈珺隔一两周才回家一次，和她碰面的机会就更不多了，可见这张阿姨是个实打实自来熟的人。
沈珺还是礼节性地应对，“张阿姨过奖了。”
“有对象了吗？”张阿姨聊兴十足。
沈珺摇摇头，“没。”
“那可要抓把紧了，你和我们家小菲是同年的吧。”
沈珺看了眼张阿姨的女儿，原就是比较丰满的身材，这会儿身怀六甲，比以前更富态一些。既然提到了她，沈珺就跟她打了声招呼，“宝宝快要出生了吧。”
张阿姨女儿轻轻地摸摸肚子，柔声道，“还有四十天。”脸上满满母性的光辉。
沈珺诚心道，“恭喜啊。”
“谢谢。”
本以为话题就此了结，没想到张阿姨还惦记刚才那回事，又绕了回来，“沈珺啊，你要是当真没有男朋友呢，阿姨给你介绍啊，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可不能白白耽误了。你说是不是啊，锦华。”
这话是冲着吴女士的方向喊的。
吴女士吃饭的桌子与他们隔了两桌，之前他们的对话她也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会儿只是笑着点头，“你说的是，不过孩子大了，主意正着呢，我们也管不上了。”
“我得去后厨帮忙了，你们慢吃。”沈珺趁机开溜。
张阿姨还在跟吴女士攀谈，但具体说了什么，沈珺也懒得去听。
下午沈珺回家睡了一觉，他们住的地方离饭店近，公交车只两站路的距离，走路也就十几分钟，是个十几年的老住宅区。
房子三室一厅，沈珺的房间朝南，阳光充足，虽然空间不大，但非常整洁，被子是前一天晒过的，有阳光的味道。
睡醒后，她自己在房间里画了会画，她爸妈是七点左右回的家，店里有请帮忙的人，所以不用时刻看着。
饭菜都是从店里打包带回来的，很丰盛。但凡沈珺回家，他们几乎都会坐在一起吃顿饭，聊一些有的没的。以往她爸妈基本只会询问她关于生活工作的事情，但也许是下午被多事的张阿姨刺激到了，吴女士第一次在饭桌上提起了所谓的终生大事。
她说的还是挺委婉的，用了特别长地一段铺垫，“这张阿姨啊，话是多了一点，但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对，我女儿长得就是漂亮，肯定……”她看着沈珺，似乎在观察她的表情，“有很多人追吧。”
沈珺咽下嘴里的菜，发现两人都看着她，像两个高瓦数的探照灯，怪不自在的。她舔了舔嘴唇道，“妈，你这是王婆卖瓜吧。”
“那我卖的也是实打实的好瓜。”
沈珺：……
“珺珺啊，”吴女士试探着说，“我们就是觉得，你要是有合适的，喜欢的，可以跟我们说说，我们也好给你把把关，我跟你爸毕竟是过来人，对吧？”
老沈同志十分配合地点头。
沈珺看着二人期待的眼神，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道，“暂时还没有。”
她爸倒是没什么异样，但吴女士是最藏不住心事的人，由期待到失落，全写在眼里。过了一会儿又打起精神说，“张阿姨说啊，她认识好几个跟你年龄相仿的小伙子，都是年轻有为的，不如让她约来见见。”
之前孔迪也跟她抱怨过家里安排相亲又催婚的事情，她还以为这事儿不会发生在她身上，至少不会那么快，没想到同样逃不过这一遭，她丧气地笑笑，“行啊，你让张阿姨把他们一起约出来，咱一起凑桌麻将，牌桌上看人品。”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是没个正经。”吴女士嗔怪。
沈珺没心没肺地笑。
吴女士还想说点什么，被沈平川打断了，他用手肘轻轻碰她，“行了，你让她好好吃饭，有什么事，吃完了再说。”说着给她俩各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吴女士只好不甘心地终止了这个话题。
沈珺像逃过一劫一般，默默啃她的排骨。
吃好饭，沈珺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拿起水杯，发现已经空了，随意地趿拉着拖鞋走向饮水机，经过厨房门口的时候，刚好听到她爸妈的谈话，因为有提到她的名字，所以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偷听了一两句。
吴女士说：“要不我再去跟她说说这事。”
沈平川正卷着袖子刷碗，比吴女士淡定得多，“这事急不得，也没那么着急，你别给她太大压力，她这不也还小呢吗？”
“还小？”吴女士虽压着声音，却还是透着掩不住的激动，“你看人小菲，那还比我们家珺珺小两个月，娃都快落地了，还小呢。”
见她着急，沈平川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她，“再等等啊，再等等。”
“诶，”吴女士似想到什么，“你说她该不会是还想着……”她没有说下去，自从来到这里，陆家的人，陆家的事就像成了禁忌一般，谁都没有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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