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戚已经很厉害了,才21岁而已。”萧牧庭跟严策讨了根烟,深吸一口,在烟雾中眯起眼,“去年在总部参加联训时,他还没什么集体感,独狼一只,现在不仅会与队友配合、指挥队友,还主动担起掩护队友的职责,很不简单。”
严策一向冷厉的目光柔和几分,“但就像你刚才所说,他运气不太好,锦程也是。”
之后两人都未再说什么,各自执烟沉默。
普通人时常将“运气”挂在嘴边,打牌输了是运气不好,考试差点及格是运气不好,网上购物没抢到特惠券也是运气不好……
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运气不好大约就意味着重伤,或者生死相隔。
烟燃到尽头,萧牧庭拍了拍严策的肩,“小戚听你的,你多开导开导他。等锦程醒了,你带他来看看,不用避讳我,我又不会吃了他。看到他没事,锦程一定很高兴。”
严策薄唇微动,片刻后呼出一口气:“我明白。还是那句话,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立即告诉我。”
萧牧庭郑重点头:“谢谢。”
陀曼卡的动乱持续了一周,联合国在多方博弈中通过了撤出全部维和部队的决议。美俄的空战部队当天就派出轰炸机,炸毁了28处重要据点。而中国、欧盟并未出兵,叶朝接到的命令一是回国,二是将登记在册的174名中国人一同带回。
陀曼卡虽饱受战争之苦,但矿资源非常丰富,中国有几个采矿企业涉足其中,这些年在官方登记的驻陀人员就有174人。要找到他们不算特别困难,叶朝立即将步兵分队一分为三,一支留在营里警戒,两支前往矿区所在的西北地区。
邵飞与凌宴各为组长,经过3天3夜的搜寻,送回165人,确定41人已在争端中死亡。
生者加上死者,一共206人,远超官方核定的174人。
一名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企业负责人说,当初为了尽快过审,钻了程序的空子,公司来的共有35人,只上报了17人,这种情况不止存在于他们一家公司,其他采矿企业的真实人数也与官方数字不一样。
艾心看向邵飞:“我操这他妈怎么办?人都散了,哪儿找去?”
“散了也得找。”邵飞拧着眉,“是中国人都得带回去。”
叶朝和梁正都赞同,人命不是儿戏,上面虽然只说带回名册上的174人,但剩下的人莫非不是中国人?他们的确钻了空子,这不假,但这种错误不该拿命来抵。
此时,第一架救援军机已经赶到,已被救回的员工和工兵分队、医疗分队的部分队员一同上机归国,步兵分队则全员留下,继续搜寻。
不久,邵飞向各个采矿公司的负责人搜集到失联员工的信息,一共49人——如果都还没有遇难的话。
小组再次出发,而这一次,由于美俄持续不断的军事打击,很多路已经走不通了。分裂武装武器极差,推翻临时政府时靠的是人海战术与出其不意,此时转入地下,将仇恨一股脑倾泻在尚未离开的维和战士头上。
从中国营到陀曼卡西北部,邵飞带领的小组遭遇无数次火箭弹袭击。吉普在枪林弹雨中穿行,若非早已经过改造,且战士们各个驾驶技术出众,恐怕早已被轰成一堆烂铁。
这次归来,他们带回18人,凌宴的小组带回16人,仍有15人不知所踪。
几天下来,陀曼卡的局势向着一种诡异又并非不能理解的方向滑去——美俄在抢地盘,对不少据点的打击出自私心,国际雇佣兵、毒贩、武器贩子等亡命之徒非但没有逃离,反倒大肆搅浑水,烽烟四起,乱成一锅粥。
军方在权衡之后命叶朝立即撤回,全部队员和找到的员工登机离开。
但没找到那15人,战士们都不愿意走。叶朝争取到一天时间,一天之后,不管找到多少人,都得听令返回。
邵飞再次前往西北,亲眼看到雇佣兵的火箭炮击落一架武装直升机,俄罗斯空军的轻型轰炸机低空飞过,震耳欲聋的引擎声中,一枚空地导弹精确冲向一处隐藏着的弹药库。刹那间,地动山摇,气浪几乎将吉普与步兵战车掀翻,熊熊火光将半边天空烧成赤色。
邵飞耳鸣得厉害,但不能停下来,更不能原路折返。当晚,特种兵们又找到5人。由于带着不方便行动,邵飞匆匆将他们送上步兵战车,让战友先行护送回营。
次日时限已到,邵飞与6名特种兵仍未归来,且失去联系。凌宴慌了,要带人去找,被叶朝一把拦住。
傍晚,军机已无法再等。叶朝强令剩下的战士与最后一批民众一同归国,他则与少数队员留下来,准备必要时支援邵飞。
军机起飞,离开满目疮痍的大地,维和营的国旗已经降下,象征着和平的蓝色亦不复存在。
叶朝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在接通后沉声道:“侦察营叶朝,请求猎鹰支援。”
第88章
重症监护室,各种仪器发出单调沉闷的声响,萧牧庭弯腰站在病床边,轻轻拍了拍萧锦程的手背,低声说:“我走了,你休息得差不多就赶紧醒来。上次不是吵着想看我心上人是谁吗?我这就去把他接回来,你们重新认识认识。”
萧锦程毫无反应,好在心跳与呼吸都是稳定的。萧牧庭轻叹一口气,又看了他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
萧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腰板虽然挺得很直,但军装换做病号服,看上去还是苍老虚弱了许多。他支开陪在身边的勤务兵,看着萧牧庭道:“你要离京?”
“是。”萧牧庭站在父亲面前,“我接回我的队友就回来。”
“你……”萧老爷子深皱起眉,右手颤抖着抬起,指向重症监护室:“锦程还躺在里面。”
萧牧庭不语,眼中的光一动不动。
“他还没有醒!”萧老爷子激动地抓住轮椅扶手,想撑起身体。萧牧庭赶紧上前两步,不动声色地将他按回轮椅。
父子两人沉默对视,彼此眼中都布满红血丝。半晌,萧老爷子再次出声:“你还记得两年前的事吗?”
萧牧庭唇角微动,低声道:“记得。”
“你违抗上头的命令,私自去缅甸救你的战友,被抬回来时周身是血。”萧老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有人说你活不成了,医生拼命把你救回来。喏,现在锦程就和你当年一样。但你醒得比他快,脱离危险后不久就醒了。他还在里面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萧牧庭胸口又沉又闷,双唇渐渐抿紧。
“你居然又要走。”萧老爷子苦笑:“又是去‘接队友’,你想没想过,万一又像上次一样,非但没接回队友,还把自己也搭进去?”
萧牧庭微垂眼睑:“想过。”
“想过你还去?”萧老爷子沙哑的嗓音响彻整条走廊,“你们队除了你就没其他人了吗?锦程还没醒,你如果在陀曼卡也跟着出事,你让我以后怎么跟你们母亲交待?”
说完,萧老爷子剧烈咳嗦起来,萧牧庭走近,右手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拍着,片刻后从衣兜里拿出一枚巴掌大的臂章,“我带领的中队全员在陀曼卡,只有我中途离开,现在他们中还有11人没有归来,我是他们的队长,我有责任将他们一个不少地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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