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的生活,起床的号角,严苛到残酷的训练虽然永远让他怀念,可是却仿佛都变得十分遥远,他的生活中只剩下唯一一件事——工作,拼命地工作,用工作麻醉自己,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别的,所以,他在业务部脱颖而出,成了一匹令人惊叹的黑马,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那么拼命地工作,或许是为了男人的尊严,或许是为了向某人证明什么,也或许是在等待着什么——比如:一个漫长的七年之约。
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向阳在美国跳楼自杀,阿兰的孩子意外失踪,陈秋实得了肾衰竭,秋实股份大跌,秋实集团陷入一片混乱,他就是在那片混乱中,坐上了秋实总经理的位置,也就是从他当上秋实总经理的那天开始,他从一场梦中醒来,因为从此再也没有什么七年之约……
所以那一天,当他在秋实的电梯里看见河晓虞的时候,所有的记忆如电影回放般,一下子涌现出来,他清晰地记得她说:我会好好念书,争取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到那个时候,如果你还未娶,而我刚好未嫁,你来娶我,我就嫁你。
他在心里笑了笑,如果这个丫头看见她身旁站着的这个男人,就是她年少无知时稀里糊涂表白过的男人,她究竟是会悔不当初?还是会惊叫着跳起来?总之,他不仅觉得这很有意思,同时血管里的血液似乎都跟着沸腾了。
他再一次感叹生命的轮回,世事的无常,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而当他再次听到她脆灵灵的声音时,他真的有些激动,可是她张嘴却是要把他赶下电梯,可是他还不想走,因为他还想再跟她聊几句,看看他昔日救下的小姑娘现在变成了个什么模样?
而她的伶牙俐齿、生龙活虎让他心里雀跃了很久。
最终他下了电梯,并再一次站在了她对面,就像八年前他们在军舰上相对而立,他想看一看,当初那个握着他的手,并信誓旦旦要嫁给他的小姑娘如今会作何反应,惊讶不已?欣喜若狂?还是呆若木鸡?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竟然都没有认出他,她完全忘了他,忘了她亲口许下的七年之约。
他非常失望,于是他想都没有想就把她拽出了电梯,他想让她再好好看看自己,再好好想一想,可是他又一次失望了,她还是没有认出他。
可几个小时以后,当他在监控器的屏幕上再一次看见被吓得泪流满面的河晓虞时,他忽然想起了她当年的眼泪,她说:她的朋友还没有找到……
那一瞬间,他胸膛里的某个部位忽然变得像芦苇一般柔软,他不忍心追究她任何责任,他甚至不忍心在电话里说过重的话,他怕吓着她,可是她还是被吓坏了,眼泪流个不停,身子抖个不停。
他的爱将宋兆林,被她气得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研发部所有人都跑来责骂她、控告她,并强烈要求公司起诉她,因为那是他们三年多的心血,他沉默了良久说:她确实是在找自己的箱子,而那箱子也确实在你们研发部找到了,而且我们也没损失什么,只是要大家再辛苦一些日子,把数据重新组合起来。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而平静,可是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大家都惊讶地望着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向来说一不二,发狠的时候,没人能动摇他,慈悲的时候,当然也没人能动摇他,而大家都心知肚明他那番理由根本就是骗鬼的鬼话,因为让二十几个研究员重组数据所耗费的时间——就是金钱,甚至比金钱还要宝贵,所以那之后的很长时间,公司里的人都悄悄议论,说向总不是信佛了,就是恋爱了,不然怎么忽然就转性了。
那天傍晚,他和阿兰到餐厅吃饭,就在他们即将离开餐厅的时候,河晓虞竟然又出现了,而且就坐在他身后,他们几乎背靠着背,他甚至可以闻到她头发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洗发香波的味道,他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支着下巴,默默地聆听他们谈话的内容,于是他知道了一件事儿,原来她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名叫陆毅帮,是个医生,可是三年多以前他们就分手了,原因是她红杏出墙,所以那个陆毅邦至今记恨她。
他垂着视线,面色沉静地盯着桌角,仿佛是在发呆,阿兰再三催促他离开,可他却只是淡淡地说——你走吧!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他不想走,因为他还想进一步了解事情的发展,也想更多地了解她的情况,后来那个陆毅邦走了,只剩下河晓虞和蓝妮两个女人,他思考着他们谈话的全部内容,他断定河晓虞绝不会红杏出墙,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只是她不肯说。
但不管怎么样,如今她已是单身,那么当年她说的话,现在竟然成了真,如今——他真的刚好未娶,而她也刚好未嫁。
他忽地笑了笑。
可是当一串红色的玛瑙珠子散落在地面,他看见她焦急地蹲在地上四处寻找,他想那串珠子对她来说一定非常重要,于是他捡起掉落在他脚边的几颗珠子,并把手伸到她跟前,她缓缓地抬起手,冰凉的指尖划过他厚实的掌心,却在他掌心留下一片温热的潮湿,他盯住她的眼睛,忽然就皱紧了眉头。
她虽未嫁,可是心里有人。
但那个时候,他觉得他并没有喜欢她,他只是觉得时隔近八年,能在茫茫人海中再次与她相遇,算是缘分匪浅,而且是一天中的三次相遇。
后来他在秋实的酒会上再一次遇到了她,遇见她的那个场景真是惊心动魄,她像一只舞动的黑色精灵,张牙舞爪地朝秦顾扑去,而他那受过专业训练的敏锐反应,让他瞬间就出手抱住了她,于是她幸免于难,就在他把河晓虞扶好的时候,却发现秦顾遭了殃,他趴在地上狼狈不堪,那一瞬间,他猛然意识到,他刚刚本可以选择一把拉开秦顾,让河晓虞扑在地上,可是他却没有,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就选择了搭救河晓虞,而那一切完全都出自于本能。
正文 第50章 三生之约(3)
那一天,他们说了很多话,还一起跳了舞,她一直低头看脚,他却一直低头看她,他那样近距离地观察她,他觉得她除了长高了一些,没有什么变化,那张瓷娃娃般精致的脸庞,还和十六岁时差不多大,只是没有了当初的苍白,脸色红润了许多,也漂亮了许多,同时还有那如同外星人一般的思维,也一点儿没变,只是他对她的性格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她十分开朗,开朗得有些二,她行为太过莽撞,简直就像没头苍蝇,而那双被她踩得变了形的皮鞋,他至今留着,偶尔看见时,就会想起她。
后来在一个寒冷的冬日傍晚,他又在秋实化工的大门外再次遇见了她,只是,他坐在车里,享受着空调的暖风;而她站在猎猎的冷风中,脸颊被冻得通红,他不假思索地喊了停车,并跟他的司机吴追说:让她进去,想找谁就找谁,想干嘛就干嘛。
事后他略略地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行为,或许是他觉得她的年龄和向阳差不多;或许是他始终记着,他们之间因那场海难而结下的缘分;或许是她曾经对他许下的七年之约,虽然她忘了,可是他却始终记得……
之后就是那个寒冷的冬天,他在青陀山附近再一次遇到了她,他本来是想趁着那天的闲暇,进一步了解秋实化工周边的企业情况,因为秋实集团要收回秋实化工周边被租赁多年的土地,而那一天,河晓虞竟然又出现了,还闭着眼睛拦了他的汽车,那一瞬他吓坏了,他不假思索地转动方向盘,朝一棵大树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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