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脉冲声响,刺的曲珍耳鼓翁得一声。
她不得不拉远一些——又慢慢得凑了回来。
“喂您好。”
“您好。”电话那端声音低缓,曲珍却没来由的心跳一滞。
“请问您要咨询什么问题。”
“我的猫丢了。”
曲珍耐着性子问“然后呢?”
“她是我们家对面七楼的猫。”
“那它不是您的猫?”
话筒里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曲珍似乎感觉到她的心被揪起,与电话那头的人一同走到一扇窗子的前面。
“是我的猫,我日日悉心照料,她已经适应了我,我也能感觉到她喜欢我,但如今她丢了。”
“先生。”曲珍不得不无情打断“如果您特别喜欢那只猫,可以去领养中心找一只长得差不多的,如果按照您刚才说的,那只猫有自己的主人,您不能无缘无故占为己有,另外您现在所问的问题跟我们栏目不符,建议您拨打其他热线咨询。”
“你说她会回来吧。”那头却置若罔闻。
曲珍想了想说“不会。”
☆、万木俱焚
录播开始,曲珍的心却一直被刚才那通电话扰得无法平静,她揉了揉太阳穴,见枫姐隔着玻璃朝她勾了勾手。
曲珍出来轻轻关上门,枫姐说“走,下楼买杯咖啡。”
24小时便利店卖的简易杯装咖啡,放在冷藏架上,俩人端着站在大楼的转门前,人冷、雨冷、咖啡冷,时间的流逝仿佛都开始结出冰碴。
枫姐将手伸出去“这雨估计要下一晚上了。”
曲珍看了看天气,她不知道为何从西安到北京,她都赶上了这样阴魂不散的梅雨时节。
她咬着咖啡杯的边缘,口红印氤氲在上面,枫姐朝她笑了笑“我来台的那年跟你一起面试,那会儿大家都懵懂,后来你订了婚,对婚姻生活一片憧憬,我也订了婚,但没有捱过换掉订婚戒指的机会,现在我做了主编,你也回来帮忙,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它能填补女人很多很多的喜怒哀乐。”
曲珍点了点头“眼界开阔,是有不一样的状态。”
晚高峰的路况实在糟糕,大排长龙的车辆开着后尾灯,六点钟天就暗得如同坠入寒夜,那些迟缓的车辆像堵在火山口的熔浆,等待爆发。
“你老公来接你吗?”枫姐突然问,见曲珍摇了摇头,继而又问“他还是跟你异地?”
曲珍点头“男人的事业比女人的更加珍贵。”
枫姐不再看她,望着对面高楼大厦亮起豆腐块似的格子间“其实大家都觉得你是个特别不靠谱的人,当年做得好好的,老公一句话你就回家相夫教子去了,现在你回来,我们仍是怕,怕你早早晚晚没个主见。”
曲珍望着那去路上斜插的车辆将铁道桥下的岔路口逐渐封死,淡淡得说“这次不会。”
“那你愿意,再往高点走吗?”
枫姐这样问,曲珍莫名看着她。
“楠姐走了,晓萌没有上进心,你也看出来今日她感冒,播音主持是个需要声音的职业,她虽然今晚录播的时候跟观众道歉,但谁知道播出的时候听众买不买账,都是些饮食男女,在临睡前听一会儿节目,谁也不希望再听到更多的道歉。”
曲珍仍是看着她不说话。
“台长跟我商量,我本来是不想放人的,我做主编你就做副主编,我走了你就扛我的旗,这路我本来想的好好的,但台长今天找我说希望你能去做播音。”
曲珍惊得说不出话,也就这一分钟犹豫,枫姐扭头温婉得笑看她“是啊,台长说得对,跟你聊天总是没有压力,你是个特别会理解别人的人,声音有自愈能力,播音方向对你来说会走得更远。”
“可是枫姐,我就想老老实实做个后勤工作,不想走到前面。”
枫姐视线向下,盯着她手中捏着的咖啡杯“能喝不加糖的咖啡,还有什么苦是吃不了的啊,曲珍,你要学会争取,如果再不行,记得天上掉馅饼的时候,你至少随大流把手举起来。”
曲珍想了想,之后点了下头“的确有些不甘心这样唯唯诺诺活一辈子。”
枫姐笑“就知道你这人聪明,明天开始晓萌接替楠姐在线咨询的工作,你接替晓萌以往夜读的工作。”
枫姐撇撇嘴“估计今儿一天就够了,谁也不想大晚上的听晓萌读一段木心的诗的时候听到一声声擤大鼻涕的声音。”
曲珍噗呲一声笑出来,兜里的电话开始震动,录节目的习惯,电话早就关了声音,但也是震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
看了眼,是李丽。
能听到她那边车辆哔哔哔按喇叭的声响,李丽聒噪中夹杂着兴奋,压过车内电台声音对曲珍喊“正好在你们单位附近聚餐,你也来吧。”
曲珍皱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公司聚餐拉我干什么?”
“有个熟人要给你见见!别墨迹了,挂了,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
公司边上有一家很好吃的烤牛舌,曲珍其实不用按照李丽微信发来的定位找来,这家店人尽皆知,外面雨势颇大又怕手机进水,索性将它安置在包内。
进门的四张桌子已经坐满人。
能听到里面两间包间内传来欢笑声,服务员问她是否有预约,曲珍指了指前面“已经到了。”
包间是榻榻米式的,进门需要脱鞋,曲珍踢到高跟鞋又整整齐齐得摆在一双双鞋子的最后面,突然发现丝袜已经湿了足底。
她哈腰准备揪掉这双袜子,为了借力手支在拉门上,听到里面一声声音浪,曲珍久未融入这般热闹氛围,嘴角挂着笑,突然听到夹杂在其中李丽的声音“吴南邶,你看看我们部门小徐怎么样,娃娃脸圆眼睛,多可爱!”
曲珍只觉得心口一阵抽搐,按在拉门上的手也倏地一紧。
也许是同名,她这样安慰自己,也许是听错。
“丽姐,别忙活我们了,你邀请的那位朋友呢?”
“哦,我给她打个电话。”
原本僵硬的手臂立刻拉开包的拉链,刚刚将手机调成铃音模式,是怕李丽给她打电话她听不到,此刻却死命抠了下静音键,但还是由于慢了一拍溢出一丝铃声。
“咦?”李丽望了眼拉门外面,几乎是同时,吴南邶站起身走到拉门边上一把拉开。
外面空空荡荡,穿着韩服的服务生端着果盘从厨房走出来,见到吴南邶笑着让了让。
吴南邶看着狭小空间一条逼仄的走廊,眼神冰冷刺骨。
曲珍几乎是在跑,鞋底击打着积水的路面,月亮倒映在前面的一汪水中,静静地静静地,但很快就被来人慌乱的步伐击碎。
何其细长的一条小巷连街灯都没有,她没有走过这条路,也不知道这要通往哪里,视线里是被这夹紧的墙壁隔绝出的一方视野,正对着铁道桥,一辆准备进站的火车正慢慢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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