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冯子凝常常认为冯清韫和王陈君平日里对他有诸多的干涉,令他烦不胜烦,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爸爸妈妈。哪怕是在国外的那几年,他们彼此之间的联系变少,冯子凝也从未觉得父母远离了自己。
爸爸妈妈的关心和爱护有时像施刑一样强制而任性,好像在他们的眼中,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孩子气、都是无理取闹,从没有一件事情能让他们认为是尽善尽美。冯子凝做得再多、再好,他们也能够挑出毛病来。尽管如此,冯子凝不曾想象有朝一日与他们分开,他们理所应当地出现在冯子凝的生命中——在冯子凝的生命还没有真正开始时就存在了。
他们是世界上最早出现的,即使冯子凝做得再少、再差,也能找到优点夸奖他,以他为荣的人。冯子凝相信覃晓峰的父母对覃晓峰来说,也是这样。
冯子凝无法想象与父母永远地断绝联系,同样无法想象覃晓峰和自己的父母断绝关系。怎么能够和父母分开呢?冯子凝不希望覃晓峰和家里断绝关系,而叔叔阿姨又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怎么办?想到覃晓峰要一直在夹缝中生活,他更心疼。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处理的问题?为什么看别人谈恋爱都那样轻松,他们却这么困难呢?冯子凝愁得欲哭无泪,但在覃晓峰买了早餐回来后,又刻意地做出轻松的模样。
覃晓峰似乎也有心事,吃早餐时神情恍惚,冯子凝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他们最后会分手吗?冯子凝担心着、担心着,提前难过起来。
奈何哪怕再难过,工作依然得继续。
吃过早餐,他们便一同出门加班去了。
在ST实验室的楼下分别时,冯子凝告诉覃晓峰,自己答应了王陈君晚上回家住。覃晓峰点头,眼中虽有不舍,但不确定的烦忧更多。
告别了覃晓峰,冯子凝没有去往试验中心,而是回CE所去了。试验中心的研究人员最近所发现的缺陷必须尽快克服,冯子凝得回所里寻找以前的资料。
回到SP系统研发部,这里同样满是利用元旦假期加班的人。他们在早些时候从试验中心那边听说了遇到的系统隐患,见到冯子凝回来,都不惊讶。冯子凝回到原本的工位上,将桌上的灰尘擦干净,插上Ukey开始工作。
临近中午,研发部的所有人都接到通知——所长将在下午召开紧急会议,统筹安排如何解决这次遇到的问题。
“那明天还去不去健步走?”收到消息后,迟硕嘀咕道。
冯子凝估摸着本就短暂的假期真正要结束了。
下午的会议上得出的结论是他们这些人几个月来的成果全部作废,新的一年,一切需要从头再来。
所长在会议上点名表扬了因为参与试验而发现隐患的冯子凝,同时批评了所有没能在系统出所以前发现隐患的人——其中同样包括冯子凝。
散会后,冯子凝正要赶回办公室继续工作,同行的迟硕被崔主任叫住了。
“小迟,明天试验中心那边,你去吧。把小冯换回来。”崔主任严肃而烦恼地说。
迟硕和冯子凝对视了一眼,马上了解地点头,应道:“好,我知道了。”
崔主任见他欲言又止,奇怪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呃,没什么。明天院里的活动,咱所还参加吗?”迟硕不好意思地问。
崔主任似乎想不到他还能问出这种问题,两眼一瞪,很快又恢复平静,问:“你俩报名了?”
两人同时点头。
“所里有人去参加,你就甭操心了。该干活的干活。”崔主任不耐烦地说道。
迟硕面上一红,连连点头称是。
尽管领导已经这样安排,但这次发现的毕竟是接口问题,冯子凝心想自己在节后还得去试验中心一趟。
能有事情忙碌也好,可冯子凝又担心为了忙工作而没有时间关心覃晓峰。想到自己得忙到晚上,之后又要回家,怕是再难见到覃晓峰,冯子凝烦闷极了。
他带着这样的烦闷把最新的情况告诉覃晓峰,包括他们见不到面的可能。发完消息,冯子凝发现原来覃晓峰没有登录办公聊天软件,这才意识到自己恍惚了。他给覃晓峰发信息,问覃晓峰是不是在实验室里,等了一会儿没见回复,便知道大约是了。
冯子凝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看见上面“全幼儿园最可爱”的字样,不禁苦笑,心想自己买这个手机壳时真够幼稚的。
后来,冯子凝再没有机会把手机拿起来看一看,他忙过了头,忘记了。
直至夕阳的余晖洒满窗台上的绿萝,一同加班的同事们开始考虑叫外卖送晚餐,冯子凝才从全神贯注的状态中抽离。
迟硕问他要点些什么吃,言下之意分明已经默认冯子凝将和大家一起吃外卖。
“吃和你一样的吧。”冯子凝没心思考虑吃什么,随口应答。他拿起手机,错愕地发现有一条覃晓峰在一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覃晓峰:刚才进实验室了。那么晚饭呢?一起吃吗?
冯子凝一怔,回头见到迟硕已经开始订餐了。这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冯子凝唯恐自己不能住在实验室里,哪里还有时间出去吃晚餐?可是怎么办?他真的很想覃晓峰。
纠结了几秒钟,冯子凝起身,往外走的同时拨通了覃晓峰的电话。
覃晓峰很快接起电话,问:“一起吃晚饭吗?”
“不了,大家都不走,我也不好意思离开。”冯子凝有些恼覃晓峰没让自己先说话,不等覃晓峰回答,立即说,“我想你了。”
覃晓峰该是错愕了,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也想你。”
冯子凝没想过他会回应,闻之愣了愣,脸红了,想念由此更加浓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晚上我还得回家。”冯子凝委屈地嘟囔,“怎么办?”
半晌,覃晓峰问:“要哭了?”
冯子凝只是心里酸得很、涩得很,虽有些欲哭的冲动,但还不至于真的落泪。听见覃晓峰这么问,他没好气地否认:“神经病,没事哭什么?”
覃晓峰轻微地笑了一声,说:“嗯,不会有事的。”
冯子凝愕然,再度发愁地说:“可是怎么办?我很想你。”他顿了顿,更小声地说,“晚上不能一起睡觉了。”
听罢,覃晓峰反而又笑了。
冯子凝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道:“笑什么?明天我们研发部不去奥森公园参加活动了,所以明天也见不上面。你到底懂不懂?”
“我知道,你刚才不是发消息说了吗?”覃晓峰道。
冯子凝哼了一口气,压着声音,尽最大的可能表示自己的烦躁:“但是我想你!”
“我知道。”覃晓峰的声音却格外安静。
冯子凝咬住嘴唇,感觉自己真要哭了。为什么呢?明明他们没有分手,为什么离别的情绪却填充在冯子凝的心里,塞得密不透风,让他几乎难以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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