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覃晓峰的话,王芝柔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簌簌地落。用过的纸巾揉成团,像一块疲惫的、没有弹性的棉花,被王芝柔握在手里。她一边拭泪,一边摇头,絮语道:“不,我不能接受。你们不能在一起,不能……”
她低着头,覃晓峰和冯子凝也耷拉着脑袋,全是一副挫败而无可奈何,却又寸步不让的姿态。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事情毫无进展。
冯子凝面前那杯拿铁的奶泡全没了,剩下透亮的咖啡色,映着他疲惫的面容。
“何必呢?”王怀明叹气道,“他们相爱,本来就不是什么错事。子凝很优秀,不是什么不三不四之流,晓峰和他在一起又能出什么差错?难道看着孩子难过,你们能开心?”
“事情没搁你的头上,你当然轻松。”覃远辰摆摆手,提醒他不要再说,“我们固然希望覃晓峰高兴,但是他和小冯在一起,令他的妈妈难过了,这谁管?当然,如果覃晓峰能够看着他的妈妈难过,自己谈恋爱开心,那我无话可说。”
闻言,冯子凝忍不住说道:“叔叔,你们难过,我们也很不好受。我是真心希望能和覃晓峰在一起,你们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或许是同性恋,或许不是,但我对覃晓峰的心意千真万确。要是真像阿姨说的那样,我们只是现在这样想,以后不一定,那先让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万一以后真的因为别的原因分手了,等到那时候……”他心虚地瞥了覃晓峰一眼,“到那时候,覃晓峰还会去结婚的。”
“那覃晓峰被白白耽误的时间怎么办?”王芝柔看向他,目光锐利。
“妈,你究竟在害怕什么?”覃晓峰在一旁无奈地说。
王芝柔怔住,哭得通红的脸面瞬间苍白。
冯子凝先是不明所以,看了覃晓峰片刻,顿时了然。他的心中慌乱,又复酸楚,愧疚地抿住双唇。
覃远辰叹了口气,道:“小冯,今天先到这里吧。你先回去。”
冯子凝一惊,不知所措地看向覃晓峰。
“你先回去。”覃远辰郑重地重复,对覃晓峰使了个眼神,“送送他,到门口就行。”
覃晓峰忧愁地看了王芝柔一眼,起身道:“妈,我先送他出去。——小凝。”
冯子凝始料未及,只好木然地起身,跟着覃晓峰走了。
还未走到门口,覃晓峰突然回头问身后失魂落魄的冯子凝:“饿不饿?”
“嗯?”冯子凝惊讶地抬头。
覃晓峰重复道:“饿不饿?”
冯子凝面上一红,小声道:“有点儿。”
听罢,覃晓峰在橱柜前看了看,向前台的服务员要了一个海苔肉松面包、一块拿破仑蛋糕和一杯抹茶拿铁。等面包加热的工夫,他说:“肚子饿的时候吃点儿咸的,胃会舒服一点儿。”
冯子凝点点头。
“蛋糕拿回去吃吧。”等食物都拿到手上,覃晓峰拎着,拿出门。
冯子凝跟出门外,一瞬间,飞雪伴着寒冷像刀子似的划在他的脸上。他冷得缩起肩头,从覃晓峰的手中接过暖和的饮品捧在手心。
覃晓峰没有马上道别,而是站在冯子凝的面前,看他。
冯子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呷了一口热饮,稍微有些暖和了。覃晓峰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额头上,冯子凝尴尬得不敢抬头,好不容易才说:“刚才……对不起。”
“没关系。”覃晓峰见他抬头,苦涩地勾了勾唇角,“你只是太善良了而已。”
冯子凝闻之面红,窘得举起饮料杯,遮住自己的脸。
覃晓峰见状,忍不住笑了。
“晓峰,”他犹豫再三,小心地问,“我们……能不能假分手?”
覃晓峰愕然地睁大眼睛。
“因为阿姨她看起来真的很难过。”冯子凝连忙解释道,“我想,我们装作分手了。等她离开,我们再继续在一起。反正,你们平常应该不怎么见面……只是这样,会很委屈你,要一直骗他们……”
他越说越没有底气,话最终淹没在风声里。覃晓峰疼惜地看着他,轻声地提醒:“但是,要是他们认为我单身,他们总会催我相亲,让我结婚的。”
这点是冯子凝事先没有预想的,听罢顿时着急,立即改口道:“那算了。”
覃晓峰再次忍俊不禁。末了,他敛起笑容,说:“有些晚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面包趁热吃。在车上吃吧,别饿着。”
冯子凝乖觉地点头,不禁急切而渴盼地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呢?”
“嗯?”覃晓峰的眼底透出浅浅的笑意,“明天上班就能见。或者,你半夜再爬到我的床上来也行,只要你不怕我爸妈知道以后,更排斥你。”
终于听他说话时带着玩笑的语气,冯子凝顿感轻松。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没转身道别,已经很想念覃晓峰。“那等你们散了,我去找你?”冯子凝真切地问。
他点了点头。
覃晓峰站在咖啡馆的门口,目送冯子凝在路边乘车。冯子凝上车前回头见到他还在,远远地朝他挥手。覃晓峰抬起手,微微地笑了笑。
直到冯子凝乘坐的车消失在车流里,覃晓峰才转身回室内。他在冷风中站得太久,碰到冰冷的门把手,指尖如同刀割。
或许他连脑袋也被冻着了,耳边嗡嗡作响。他走向自己的家人,听见覃远辰说:“你就当冯子凝不存在,当覃晓峰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不就完了吗?想这么多有什么用?说句不中听的,他要是想走,你管得着?人心都贪图快乐,冯子凝令他开心,你令他愁眉苦脸,他躲着你也要奔着冯子凝去了。留你空流泪,不值得。”
王怀明先发现覃晓峰回来,听罢覃远辰的发言,惊愕地看向覃晓峰。
覃远辰因而发觉,回头看覃晓峰,眉心微微一蹙,道:“过来坐。”
父亲的话让覃晓峰错愕不已,心中五味杂全,既感到心寒,又感到愧疚,其中竟还有一丝无以名状、不能明说的窃喜。
“他回去了?”覃远辰喝了一口茶,淡漠地问。
覃晓峰讷讷地点头。
他又问:“你们今晚见面吗?”
听他居然这么问,语气仿佛已确定了答案,王芝柔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覃晓峰。
覃晓峰被问得心虚,没被暖气吹暖的耳朵骤然发热。
“你们打算今晚见面吗?”覃晓峰半晌不答,作父亲的换了一个方式发问。
王芝柔的身子隐隐地发抖,眼睛哭得红肿,眸光像随时会熄灭的火。
话语停留在覃晓峰的喉咙里,僵持着,迟迟发不出声音。
王芝柔盯着他看了半晌,虽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却也在心照不宣以后绝望地再次落泪。她抿起被泪水沾湿的嘴唇,转开脸,努力地空睁着眼,让湿润的眼眶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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