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凝洗过澡,躺在床上,被内疚折磨得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终于,他忍无可忍,重新坐起来,明明知道已经很晚而手机的信息流也被监控着,他还是给覃晓峰发信息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那盆“柳叶年华”养死的,卖花的说,我浇水浇得太多了。
过了一会儿,覃晓峰回复:浇了很多?
冯子凝苦恼地皱眉,说:嗯,早晚都浇了,以为会长得很好,谁知道……
覃晓峰:没关系。不是又有一棵新的了?
读罢,冯子凝微微一愣,笑着回复道:嗯,这棵会注意的。
覃晓峰:[摸头]
看见突然出现的表情,冯子凝愣了愣,随即倒在床上,脸压着枕头呜呜地笑起来。
由于经度的不同,覃晓峰听见闹钟的声音醒来时,天空还是蒙蒙亮。他看了一眼手机确定时间,起床洗漱,即将出门上班。
高中时期,覃晓峰和冯子凝一起组建化学晶体社,两人为了社团活动而东奔西走,一起合作分担的感觉颇有“同事”的意思。自那以后,两人似乎再没有遇到类似的事,有机会共同参与完成一件像样的“大事”了。所以,当初得知冯子凝要到西部城参加联合试验,覃晓峰的内心确有一丝窃喜,就好像分别已久的战友又可以再次并肩作战一样。
不过,覃晓峰还不知道他的战友什么时候能够到达战壕内。覃晓峰道晚安时忘了问冯子凝隔天什么时候去试验大厅,而他自己也得去SEE所的办公室开会,心想既然他们晚上会在试验大厅一起做联合试验,为了不耽误自己上班,他没向冯子凝打招呼便先出门了。
甫一出门,覃晓峰见到冯子凝的门口站了一个男人,此时正敲着门问:“冯工,在吗?”
覃晓峰不认得这个人,猜测他是冯子凝的同事,虽有疑惑但没多问,兀自往电梯间的方向走了。
“冯工?”那人还在继续敲门,覃晓峰远远地望着,看他的面色苍白,黑眼圈很重,许是才熬过夜。
对方发现有人在偷看自己,回头朝覃晓峰看了一眼。
覃晓峰按下电梯按钮,故作平静地等电梯,再不关注他。
过了一会儿,冯子凝似乎开门了,覃晓峰走进开门的电梯间里,电梯门关闭以前,依稀听见那个男人关切地问:“昨晚怎么没去上班?”
听罢,覃晓峰在心里咦了一声,电梯门关上了。
一大清早被人质问为什么不上班,冯子凝的心里陡然间冒出了一股无名火,心道:我是你的领导,我上不上班需要向你汇报?这般想着,他淡漠地回答:“哦,昨晚约朋友吃饭去了,回来得比较晚,所以没过去。”
“朋友?”唐信宏惊讶地问,“谁?之前没听你说过你有朋友在西部城。”
关你什么事?冯子凝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头,不答反问:“进度怎么样了?今晚要做联合试验了。”
唐信宏微微错愕,答道:“已经再做抽查,没别的了。”
“哦,我等会儿再过去看看。”冯子凝不管他还好不好奇、关不关心,敷衍地说,“看你挺累的,回去睡一觉吧。晚上还得上班。”说完,他关上门,趿着拖鞋往屋里走,重新扑倒在床上。
冯子凝又睡了一个小时,醒来后在床上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猛然想起得去试验大厅看一看,又想到覃晓峰,立即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通过电话,冯子凝才知道原来覃晓峰早就出门上班去了。冯子凝才要埋怨他怎么不叫上自己,听他说是去了办公室,又没机会埋怨,于是挂断电话。
预先知道晚上会和覃晓峰一起工作,冯子凝的心里不免产生了一些雀跃感。下午,冯子凝拎着一直不肯穿的白大褂从试验大厅里出来,披上以后往会议厅走,代表CE所参加联合试验以前的布置会。
会议厅内陆陆续续地进了人,冯子凝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不一会儿也看见身披白大褂的覃晓峰从外面进来。
与会的大约有三十几人,覃晓峰的座位距离冯子凝比较远,两人远远地用眼神打了招呼,便各顾各地坐下等着开会了。
布置会由副局长主持,这样的大领导坐镇,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不敢交头接耳或开小差。冯子凝认认真真地听中心主任说完了试验部署,得知SN中心的试验人员届时要重点配合CE所完成整体试验,暗自窃喜,看向覃晓峰,正见他回头朝自己看来。
这会议开了一个下午,散了会,众人纷纷积极地解决自己的晚餐问题,争取预留一些时间做试验前的检查和准备。冯子凝和自己的同伴们吃过饭,回到试验大厅里等待,他抓紧时间开了一个小会,把晚上的任务分派给下属们。
试验开始前半个小时,覃晓峰到了。他直接来到CE所的实验台前,将对讲机的频道转至联合试验频道,按住通话键问道:“冯子凝,冯子凝有吗?”
冯子凝正坐在他的身边,听见面前的对讲机里传出覃晓峰的声音,而覃晓峰的对讲机里又传出从冯子凝的对讲机里传出的声音,叠成回声,如同空谷里的回响,叫了冯子凝无数遍。冯子凝吓了一跳,坐直身子,转头不悦地瞪了覃晓峰一眼,道:“幼稚了点吧?”
“我试试通话是否正常。”覃晓峰笑道。
冯子凝本不想回答,但对讲机里又传出中心主任的声音,问:“冯子凝有吗?”
“冯子凝有。”他连忙回答。
主任说:“刚才覃晓峰找你。”
闻言,冯子凝又恶狠狠地瞪了覃晓峰一眼。
覃晓峰无辜地笑,往对讲机里回答:“贾主任,我在CE所这里,找到冯工了。”
冯子凝哼了一声,把对讲机重重地放在实验台上。
第四章
工作开始前,两人虽像三岁小孩一样幼稚地相互戏弄和玩闹,但工作真正开始以后,任凭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哪怕知道这只是一次试验演习,可关系到真正最后的调整,每个人都不会将它视作一次模拟演练。
偏偏事实总是怕什么来什么,凌晨,试验进行至一半,SEE所连续接到两个结合部的接口故障,在对讲机频道内呼叫覃晓峰。覃晓峰应着,将对讲机揣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戴稳耳机,匆匆忙忙地走了。
冯子凝紧急处理着自己这边遇到的接口调试问题,好让其他人能够像往常一样有条不紊地完成原先制定的工作。频道内常常能够听见所有部门在试验的过程中反馈的问题,多是试验正常的汇报,冯子凝留意着SEE所那边的情况,偶尔听见覃晓峰指挥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覃晓峰向上级汇报故障已经消除,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关于这两个问题,试验结束以后SEE所写一份分析上来。”忽然,试验频道里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
冯子凝听出这是副局长的声音,捏出一把冷汗。
不多时,覃晓峰回来了。冯子凝抽空问:“怎么样了?”
“没什么,是他们的问题。”覃晓峰推了一下眼镜,继续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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