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儿以后我们就经常争吵。”秦少游略过争吵内容不提,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明镜似的水,“她的想法很简单,成家立业,书念完了,工作找好了,就该结婚了。但我不认为一份临时的勤杂工作是我未来的事业,与我执子之手的人也不该委屈地穿租来的婚纱,捧塑料做的花。我们就吹了。”
来龙去脉交代得很简短,听不出对过往的任何一丝留恋。姚若邻分神给外甥们撕棒棒糖的包装袋,半天没吱声。他想起有一种说法,说看一个男人的人品好坏,就得打探他对前任的态度,总把过错往别人身上揽,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那么这种人绝对是极度自私自利,毫无担当的烂坯子。
姚若邻拆了一根木星样式的棒棒糖往嘴里送,故意小家子气道:“你前任可真没出息。”
“人各有志。找一个长相厮守的人,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多难得啊。去年回家吃团圆饭,她儿子都会背唐诗三百首了,就我还睡单人床。”路口的黄灯转红,秦少游踩了刹车压线停下,见车里大的小的都吮着糖,几乎凑出一个太阳系,回头对着姚若邻“啊”了一声,想吃那根海王星。
姚若邻喂给他吃,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如果不是跟你吵着吵着,吵到一块儿,我日子过得比她凄凉多了。”
“你也说了人各有志,你们两个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谁都不凄凉。”姚若邻盛满斑斓霓虹的眼睛里水光荡漾,似乎耽在了往事里,把糖吮小了一圈才说,“那些人对我没什么吸引力,要么油腔滑调,轻浮得惹人厌烦;要么呆头呆脑的,做了不说,我又不能看穿人心,怎么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爱招惹我的,爱纠缠我的……但是这些人里,只有你综合了好几个特点。”
他凑到秦少游耳边,轻声呢喃:“也只有你是最下。流,最会耍花招的。”
秦少游趁机亲了亲他的侧脸:“原来你就喜欢我这样的。”
下了车一阵寒风料峭,姚若邻和他牵着的小孩子们一样全副武装:头戴一顶毛线帽子,口罩外面围着围巾,一手牵着那瓜皮发型的外甥揣口袋里,一手伸进了秦少游外套内。一个挨一个互相拉着取暖,跟天上连串的脸谱风筝似的。
广场中央的许愿树高约九米,约莫三层楼高低,彩色灯链自顶端的金色五角星环绕而下,串了白色雪花,银色麋鹿,槲寄生编成的铃铛花环,还有各种礼物盒与红色的圣诞袜。
耗时一个来月搭建的这项临时建筑不但是为了增添过节的气氛,还为了做慈善公益。十块钱一枚许愿牌,既用作自己祈愿,亦可以帮助山区小学里的学生增添课外读物与健身器材。姚若邻往年都会抽空来一趟,替自己,替父母亲朋写点祝愿。
捐款处的工作人员会提供桌子与马克笔,切割成袜子、麋鹿、槲寄生形状的硬纸板上方系着红绳子。他们一行独占了一张桌子,各自埋头写写画画,写完之后或自己挂,或让工作人员撑着杆子挂到金色五角星下。小孩子们执意要自己找地方挂,姚若邻却不想被人看到愿望,双手合十夹着卡片,直接递给了工作人员。
秦少游写了许久,密密麻麻全是字,姚若邻瞥到一句“花好月圆”,料想他又在许诺什么一生一世,白头偕老。等他挂许愿牌的时候,不声不响凑到他身后,跟着秦少游沿圣诞树转圈,在最大最显眼的槲寄生底下,秦少游一边伸长了手去够铃铛,尽可能将卡片挂得离它近些,一边一本正经地说:“你听说过西方关于这种植物的传统吗?”
姚若邻依稀记得槲寄生是一种跟爱情有关的植物,摘下口罩后的脸被风吹得微微泛红,装憨道:“好像是……圣诞节不可或缺的装饰物。”
秦少游蹦起来几次,终于挂稳了许愿牌,喘着气直勾勾望着姚若邻,拨开他额前稍长的碎发,抓了他的手搁在自己后腰上:“西方人的习俗,站在槲寄生下的人是不能拒绝亲吻的;如果原本就是一对情侣,那么他们将幸福终生。”
鼻尖逐渐靠近,温热的鼻息拂过对方脸颊;甫一碰上,秦少游就像一头狼似的叼紧了猎物,不给姚若邻抗拒的余地,撬开他的牙关,卷入舌头,缠着姚若邻吮吸啃噬。棒棒糖残留在口腔里的那一点点甜香刺激着秦少游,鼓励他探索姚若邻唇舌间的每一寸。
姚若邻宛如溺水之人,几乎溺毙在秦少游攻城掠地之下。感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蔓延开,他挣扎着后退了一步,软红唇肉上一道细细的小口子,渗出微末血珠;他被咬破的地方在下唇,秦少游的则在上唇,不禁相视一乐:“还挺对称的。”
他笑着环顾四周,今天特意穿的羽绒服,裹得像只熊,整个身体都充了气一般鼓囊。确定那些见什么都要吃的小孩子还在争执许愿牌挂哪儿,从怀里变戏法一般变出一个礼物盒包装好的蛇果:“圣诞礼物,Merry Christmas!”
“你什么时候买的……”姚若邻一双桃花眼又弯成了月牙儿,“我都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在身上翻找了半天,口袋只有今天刚拿到手的一枚仿制的海洋之心,他明天狂欢夜派对需要用到的装扮道具。
姚若邻展开秦少游宽厚的手掌,把深蓝色的玻璃放进他手心,嗓音醇厚低沉像在念一首十四行诗:
“Merry Christmas!”
作者有话要说:
归亚南:那海洋之心……
姚若邻:没你的事了,你回家奶孩子去。
归亚南:可是那海洋之心,是杰克给露丝的定情信物(指了指身上的裙子)
秦少游: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有你怎么丑的露丝(赶紧把定情信物栓脖子上)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节日总是过得特别快又特别慢,天还未见黑,方祁连和妖仙儿就迫不及待地出发和姚若邻碰头。妖仙儿随家人迁居首都,除了走亲访友几乎不回家乡了,对近些年才发展起来的高新区是一点也不了解。偏偏正在施工的楼盘又多,到处都是围墙和尚未封顶的高楼大厦,且仗着天高皇帝远,胡乱设路障封小道,方祁连开着玛莎拉蒂跟陷入了荒野逃生似的,左弯右绕,躲避暴露在外的下水管道,免得把他车的底盘刮穿了。
妖仙儿穿了一身铠甲,怀里抱着短剑和头盔,闷得喘不过气:“怎么还没到啊,你认不认识路?”
方祁连车里暖气开得太热,他自己亦是汗流浃背,把书生袍下摆卷进腰带里,光着两条毛腿踩油门刹车:“我不认识!谁跟你说我认识?城南的总部我经常去,城北这乡下地方我来都没来过!”
妖仙儿“嘿”了一声,一口京片子“您”来“您”去的揶揄方祁连打肿脸充胖子,地址都没摸清,就敢一头热的跑陌生地方找姚若邻,妄图给他什么意外惊喜。这不是打着灯笼上茅房,找死吗!
“我查了地图的,谁知道那条路中间砌了堵墙啊,又没标明。”方祁连出发前专程在各大电子地图上搜索怎么行驶耗费的时间最短,百度教他走了一条几乎是直线的近路。眼看着要到了,一堵灰砖青瓦的墙竖中间,将一条路隔成两段,堵得水泄不通,狗洞都没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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