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敲了两下。
贾志清转身，夹紧腿。
高勤打开门，扔进来两件衬衫两条长裤。
小白伸手接住，刚想说谢谢，门已经关上了。
“别理他，他就是这副德行。”贾志清洗完澡，顺手拿起浴巾擦拭，“该你洗了。”
“哦。”小白乖乖脱衣服。
虽然卫生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在陌生的地方脱得jīng光仍让他起了一身的jī皮疙瘩，所以他洗澡的速度媲美火箭升空。
贾志清这边才穿好衣服，正梳头，他那边就已经把花洒给关了。
“我又没看你，你紧张什么？”
小白扭捏地穿上衣服，不说话。
贾志清想开口说点什么，想了想，叹口气，“走吧。”
小白头发不长，所以随手擦gān就行。
高勤坐在沙发上看杂志，见他们出来，用脚尖点了点对面的两把小圆凳，“坐。”
小白看看软软的沙发，又看看小得只能容下半个屁股的凳子微微一怔。
贾志清倒是直接得很，一屁股坐下道：“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嗯，我也想不出你还能来gān什么。”高勤翻拢杂志，从旁边的小茶几上拿起倒好的红酒，轻轻啜了一口道，“是借钱，还是……为了他？”
“为了他。”贾志清斩钉截铁地说。
高勤脑袋后仰，无声地打量小白半晌，才道：“他不是吃这行饭的料。”
贾志清脑袋一轰。
对于高勤这个人他是知道的，刻薄归刻薄，但是看人奇准。当初封亚伦就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不然谁能想到那么一个又huáng又瘦的小子今天居然会成为敢与颜夙昂叫板的巨星？
“可是你们伊玛特老总不是还找他去签约了吗？”他不死心地问。
高勤嘴角一弯，“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叫普遍撒网，重点打捞吧。多签个人对公司来说不过是每年的杂项费用里添个小数，能红算捡到，不红当扔了，对公司根本无足轻重。说实话，马瑞之所以签他，不过因为他下了颜夙昂的面子，让他慡了一把而已，你以为呢？”
小白虽然不机灵，却也听出他并不看好他，脸色不禁黯淡下来。
高勤侧头看他，“你多大了？”
“二十二。”
“会唱歌会跳舞会乐器吗？”
小白老老实实地摇头。
“那会演戏会说谎看过多少文学著作？”
小白偷瞄了脸色同样难看的贾志清一眼，小声道：“我看过格林童话。”
高勤举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然后面不改色地看着贾志清，“你告诉我，他凭着什么红？就凭他这张不算难看，但在演艺圈也绝对算不上出挑的娃娃脸吗？”
贾志清突然挺直腰道：“当初封亚伦出道前，也没人看好他。”
“但他有一张男女通吃的漂亮脸蛋。”高勤嘴巴轻轻一撇，“你知道我下了多少工夫和力气才把他那些怪毛病扭转过来，包装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贾志清不服气地站起来道：“小白也可以改的。”
高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觉得划算？”
贾志清语塞。
“与其去带一个没有天分没有底子不知道前途怎么样的大龄青年，我大可挑很多有潜力有资质经过专业训练的人。”他淡然道，“伊玛特每年都会招很多十几岁的孩子，然后不断地淘汰删选，选出其中最好的。他们每个人都不需要我cao心，我只要坐在这里数钱就行了。”
“钱钱钱，你除了钱你还有什么？”贾志清怒了。
高勤耸肩，“除了钱，你还要什么？”
一句话，贾志清被秒杀。
当初他怂恿小白去电视台碰运气也是看中他长得不错，想让他碰碰狗屎运，看看有没有做明星赚大钱的可能。他当初抱的希望和六合彩差不多，但没想到竟然真的中了二等奖。
他刚开始以为，小白虽然不是受雇于电视台，但能成为伊玛特的签约人，以后也是钱途无量，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求他，但没想到求了以后希望没有，冷水一大堆。
小白突然开口道：“我们就是要钱。”
高勤显然想不到他竟然答得这么直接，微微一愕才道：“哦，那你去抢银行好了。我看这个几率也比你当明星大点。”
小白不理他的讽刺，仍是一根筋道：“封亚伦做得到的，我也做得到。”
高勤放下酒杯，抱胸看了他半天，才道：“你为什么要赚钱？买房？买车？玩女人？找刺激？想要高高在上？”
小白摇摇头，“我要把兴隆ròu铺买回来。”
“兴隆ròu铺？”这个答案显然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贾志清连忙解释道：“兴隆ròu铺是雄哥的店铺，小白是店里的伙计。后来雄哥染上毒瘾，把ròu铺给卖了，人也自杀了。小白在雄哥坟前发过誓要把店买回来。”
“所以你跑来想当明星？”高勤突然想笑，他嘴角咧到一半，却对上小白认真的眼眸，不知为什么，竟然笑不出来了。
“拜托了。”小白突然双腿一屈，跪了下来。
贾志清吓了一大跳，“喂，你太夸张了吧？他又不是诸葛亮，你也不是刘邦，唱什么三顾茅庐啊。”
“……三顾茅庐的那个是刘备，不是刘邦。”高勤没好气道。
“都是一家人，计较那么多gān嘛。”贾志清伸手想把小白扶起来。小白死活不肯。
“我不会再签新人了。”高勤毫不留qíng道。
贾志清气得差点冲上去，幸亏小白眼疾手快拉住他。
看贾志清仍是余怒未消的样子，小白黯然起身，垂头丧气道：“算了，也许你表哥说得对，我真的不是当明星的料。我应该脚踏实地去找份工作。”
高勤翘着二郎腿，“虽然我不签新人，但不等于别人不签新人。”
贾志清狐疑地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刚才不是拿他和封亚伦比么？那我就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成为第二个封亚伦。反正公司请一个吃白食的是请，请两个吃白食的也是请。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贾志清下意识地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刚刚被炒鱿鱼，粗着嗓子道：“做保险。怎么了？”
“明天和他一起来伊玛特报到吧。”
贾志清怔忡道：“你要请我？”
“不是我请你，是伊玛特请你。如果花的是我的钱，我一定不会这么làng费。”高勤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道：“你就证明给我看，看你怎么打造第二个封亚伦吧。”
打造第二个封亚伦？
贾志清看着此刻悠然坐在名贵的真皮沙发上，喝着红酒的高勤，顿时觉得身体里的热血都被唤醒了。“好，你就给我睁大眼睛看着！”
他拉起小白，“我们走。”
小白跌跌撞撞地向他摆手说再见。
乘坐电梯下来，贾志清在经过门卫时，腰板特地挺了挺。
总有一天，他要扬眉吐气，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再也没有人看不起他，再也没有人敢忽略他，对他呼呼喝喝！
小白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再往前走，就是电线杆了。”
贾志清神智一醒，粗大的电线杆在离他鼻子三厘米处停住。他兴奋地转过头，“小白！”
“嗯？”
“我们去吃碗麻辣烫庆祝一下吧！”
“庆祝什么？”
“庆祝我们脱离失业人员的行列！”虽然他的志向很远大，不过目前还是领月薪最重要。
爱qíng麻辣烫离雄哥的兴隆ròu铺很近，所以他们熟得很。尽管爱qíng麻辣烫名字取得很让人遐想，但是里子和一般麻辣烫是一点区别也没有的。
今天店里客人不多，只有一对小qíng侣坐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贾志清点了几样东西，回头看小白，却发现他的眼睛牢牢地粘在电视上。
“看什么呢？”
“那个人……”
“嗯？”贾志清抬头，是每月一期的《本月新歌》。
“他就是那天的嘉宾。”
贾志清叹了口气，“他叫颜夙昂。”
“他一定很有钱吧。”
……钱？如果那个粉丝无数，得奖无数的三栖天王知道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定位其实只是个有钱人，不知道怎么想。贾志清拍着小白的肩膀，严肃道：“只要你以他为目标，总有一天会把兴隆ròu铺买回来的。”
“嗯！”小白握拳。颜夙昂……他默默把这个名字记到心坎里。
三角恋的绯闻
第二天，小白和贾志清都起了个大早。
贾志清还特地把小白拉去楼下那家经常只有蚊子当客人的理发店，好好地修剪了下头发。又去那家出了名的假货店买了一瓶打着boss的旗号，但一碰水，瓶子上的黑漆就会噌噌往下掉的香水。
衣服穿得还是昨天高勤给的那身。
一切穿戴完之后，贾志清满意地看着镜子里清慡gān净的小白，点点头道：“嗯，这样的确有点偶像的样子了。”
小白摸着额前那一绺多出来的刘海，纳闷道：“为什么留着这个？”
“这是流行的趋势啊。”贾志清从沙发垫子下面摸出一本杂志，“看，封面人物专用造型！”
小白看着日期，“99年的，十年前的。”
“哎，你别管几几年的，翁美玲演得huáng蓉还83年的呢，照样是经典。”
小白知道在兴奋期的贾志清基本是听不到任何逆流的声音，所以温顺地闭上嘴巴。
“嗯，老总约的是下午两点吧？”他兴奋地跳来跳去，“我们中午绝对绝对不能吃大蒜，葱，姜……对了，最好在去之前先解决个大号。番薯也不能吃，省得放屁。”
小白道：“我们家根本没有番薯。”
贾志清想了半天，最后一脸严肃地决定，“小白，我们中午就吃口香糖吧？”
“……”
于是一顿午饭就在两个人嚼啊嚼啊嚼中度过了。
贾志清是第一次来伊玛特。虽然论建筑规模，伊玛特比他原来呆的保险公司还小点，但落在贾志清眼里，这可是只有帅哥美女，没有恐龙妹妹的超级宝地啊。就这点差别，在他心中就立刻分成了天与地的差距。
小白熟门熟路地领着他来到顶楼。
正在无聊地浏览网页发掘各种潜藏jianqíng的女秘书的眼睛顿时亮了。
“小白。”她笑眯眯地打招呼。
贾志清一个箭步冲上去，抢先握住她伸出来的手，“你好，我是贾志清，新来的经纪人，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秘书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含笑道：“原来你就是高sir介绍来的人啊，老总正在里面呢，请进。”
贾志清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这是美女啊美女——在原来公司里最缺乏的资源。
小白忍不住捅了捅他的腰，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秘书看着他们相携消失在门后，立刻摘下挂在脸上的笑容面具，两下打开群，开始发表新发现：
老总马屁很难拍：jianqíng，华丽丽的jianqíng啊。o(≧v≦)o……
誓死不从警察：难道你家老总终于对封亚伦出手了？
翠花：封亚伦终于对高勤出手了？
老总马屁很难拍：为什么你们不猜他是对我出手了呢？
翠花：=_=好困，睡觉去了。
誓死不从警察：一起去。
老总马屁很难拍：你们……你们……你们……/(ㄒoㄒ)/……我恨你们……
汤水芙蓉：你们在聊什么？
誓死不从警察：在聊你……姐姐。
汤水芙蓉：靠，这个笑话很老了好不好？
老总马屁很难拍：今天小白又来了。
汤水芙蓉：为什么是又呢？
老总马屁很难拍：而且还带了一个经纪人过来。
誓死不从警察：后台，他果然有后台！！！
老总马屁很难拍：那个经纪人是今天早上高勤说要聘请的。
誓死不从警察：……那就是jianqíng，难道小白是高勤的qíng夫？？？O(∩_∩)O哈哈～这次封亚伦铁定失恋了！！！
汤水芙蓉：不懂。
老总马屁很难拍：\(≧▽≦)/华丽丽四角恋就要诞生了！工作终于有动力了！
办公室里。
马瑞正打量着贾志清。
高勤是怎么样的人他很清楚。认识这么久以来，从来不会留下半个把柄在别人手里，这次居然会主动推荐人——而且还是他的表弟进公司，这就不得不让他玩味了。
至于曾白，他早在第一眼就将他看得透透的。
“合同我已经准备好了。”他从抽屉里拿出新准备的合同。
贾志清接过来正要看，却听马瑞又补上一句，“放心，高勤已经看过了。”
贾志清胸口一闷。虽然知道高勤在这一行无论经验和能力都比自己高出百倍，但听他这么说，就好像他只是个什么都不用做，光领工资就行的吃白饭的。不过他到底在保险界摸爬滚打多年，当下谦和地笑笑，“我只是想向高勤哥多学点。”
马瑞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嗯，年轻人多学点是好事。”
从办公室出来，贾志清和小白同时舒出口气。马瑞这只老狐狸这么多年来摸爬滚打可不是混假的，光是那双眼睛放出的毒气就让两个人差点窒息。
秘书见他们出来，立马站起身，微笑问道：“我们现在是同事了？”
贾志清看着她年轻而富有朝气的面容，重重地点头，“以后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