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个可爱。”她在小纸条上写编码,时不时还问霍邈的意见。霍邈看着那几张花里胡哨的小兔子头,嘴角抽了抽。
到拍的时候,他还是乖乖从命。陪着无聊幼稚的陆同学拍了很多张,最后一张,是一片干净的蓝天。
陆悠指着机器,“小喵,你还记得你发给我的那张图么?”
“悠悠。”他伸出手,倏地揽上她的肩。她怔了怔,仰头看霍邈。霍邈又长高了,她矮了他足足一头,他的吐息透过凉薄的空气钻进她的鼻腔,她翕动鼻翼,不经意嗅闻到一股莫名的烟草味。
“悠悠。”他又唤了一声。陆悠才回过神,“霍邈。”她靠着他的肩膀,张开双手比了一个花。
咔嚓
照片从卡槽里洗了出来,画面永远定格在了2004年的冬天。
*
霍邈过去的十六年,不知为什么要下围棋,也不知道下围棋是为了什么。直到在某个冷风刺骨的夜里,他坐在台阶上听陆悠絮絮叨叨地讲那些话,他才明白自己下棋的意义。
他将那张邀请函摆在桌上,看了一会夹在书里。
“小邈。”爷爷在外面喊了他,他推门走了出去,和爷爷面对面坐在围棋桌边。
爷爷手执黑棋,放在棋盘的一角。霍邈抿着唇,指尖敲动着桌面。
“你在想什么?”霍邈连续出现几个错误,爷爷便发现了他的漫不经心。他黑子围在他白子的外围,他满盘棋溃不成军。
“去日本。”他如实回答。
“所以你要去了?”爷爷随口这么问。
“嗯。”他将白子拨到一边,还原一张干净的棋盘,“为了自己。”
“在想那个小丫头?”爷爷熟稔他的个性,“一去,就是三年的离别。”
他未多说,将棋子一颗颗放进棋盒。
*
人在世上行走的时间长了,就会愈发的觉得年龄就是丈量衰老的维度,时间更像是一种永不停息向前奔跑的数字。
陆悠在拳击台上的两分钟,可以过得如一年那般的漫长。从出拳,到防守,到思考每一个踩点,对手每一次的失误。零点几秒都过的异常缓慢。
王可的实力很强,擅长快拳,招招致命。她原以为陆悠这样的人心急,想赢且没有大脑。但是她很快发现,陆悠很有耐心,耗着她,出的每一招每一拳都会激怒她。
于是她急了,恼羞成怒一拳挥了过去,最终和冠军失之交臂。最后裁判抬起陆悠的手时,王可才发现,陆悠并没有看上去那样的无脑。
所以当最后王可坐在电视机前,看到陆悠举起奖杯时,她没有半点的诧异。
她想,如果奥运会有女子拳击这一项目,那么第一个拿下世界冠军的运动员一定是她。
比赛结束,因为一次偶然得到比赛资格的陆悠拿下了队里唯一一块金牌。于是很顺利的,她从B组进了A组。江若尘和她告别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情绪。
“陆悠,这是你应得的。”他从B组的名单上划去陆悠的名字。
陆悠背上包,推开B组的玻璃门。门口,一群队友踮脚看着慢慢走远的陆悠。
在门口,陆悠停下脚步。她手滞在门把上,看向江若尘,“江叔叔。”
“怎么了?”他第一次没纠结陆悠是不是喊了他教练。
她说:“你是我最尊敬的拳击教练。”
说完,她推门走了出去。成为B组唯一一个游到A组的人。年前,B组按照上头的规定解散。
有人决定改项目,有人彻底放弃回到学校乖乖念书。
陆悠在A组练了十几天,江若尘又来了。他话不多,接了一杯水给陆悠。
“陆悠,注意你的腿,膝盖要……”
陆悠坐在长凳上,灌了一口水安静地听他给自己纠错。他刚说完,陆悠又紧接着问:“江叔叔,你会是我最后一个教练么?”她脸上溢满笑容。
江若尘从鼻腔里嗤了一口气,“哦,不然谁愿意教你。”
她又喝了一大口水,嘻嘻地冲江若尘笑。
*
今年的春节,没有比赛,没有非典。电视里循环播放着还珠格格3,尔康吸了白面抱着桌子胡乱地叫着。
陆悠和表弟终于有了可以一起看的电视剧,扣着手蹲在椅子上紧张地讨论着尔康能不能戒毒。
外面向着一圈一圈的麻将声,陆妈输了钱和三姨嚷嚷着再来一局。陆悠撕开一块“南京板鸭”丢在嘴里,突然就想到了霍邈。
霍小喵,他在家里干什么呢?
表弟怂恿陆悠,“姐,不是我说,你要主动一点。”
陆悠敲了敲表弟的头顶,“小屁孩。”
“我说真的。”表弟看多了言情电视剧,比陆悠早熟很多,“你看小邈哥哥这么的帅。”他说,“就有种花泽类的感觉。”
“我晕。”
“你看人家杉菜多……”
“吻戏。”陆悠打断表弟的话,捂住表弟的眼睛。表弟大喊不公平,“二姨,悠悠姐姐看男生亲女生。”
“陆悠,让让你表弟。”陆妈随意喊。
陆悠哼唧一声,将遥控器甩给表弟,“我去给霍爷爷拜年。”
表弟吐吐舌,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切~”
*
陆悠没走到霍邈的家门口,就撞见了抱着一盒糖出门的霍邈。冬天,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冲锋衣。看到陆悠,他明显愣了一会。
“我来给爷爷拜年。”她扬着笑。
霍邈看着糖,“我正准备到你家。”
陆悠探头去看霍邈的那盒糖,“哇,好多喔喔奶糖。”她拿了一颗撕开丢进嘴里。
“我爷爷和爸爸,不在。”他解释,“去拜年了。”
“那。”她接过霍邈的那盒糖,“你到我家吧。”
霍邈跟着她,走在狭仄的小巷里。年三十,巷口空空荡荡,还好路灯修好了,明亮的灯照亮这个小巷。
空中突然炸了一下,春晚之前,人们抓紧时间放烟花。寂静的夜空,突兀的开满五彩的烟火。
陆悠喜欢热闹,小跑到高高的栅栏那仰头看。她戴着的毛线帽掉了下来,盖住了眼睛,她便张牙舞爪地在空中找着自己的帽子。
霍邈从她背后掀起她帽檐一角,手按着她的帽子,按在她的额尖。她倚着霍邈,抬头看着亮堂的夜空。
“悠悠,我要去日本了。”他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喃。
“嗯?”她不再看夜空,而是偏过脑袋看他。
“多久?”她以为只是一场比赛。
“三年。”霍邈说,“36个月,1095天,26280小时。”他展开陆悠的手,点在她十根手指上,“很快。”
她缩回手,吸了吸鼻子,“霍邈,那你回来的时候,会变成一个很厉害的围棋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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