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莫见状,不禁问道:“姐夫,你快乐吗?”
逸兴把张宇莫拉到窗边,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你看,天桥下面那个人,已经在那睡了两个星期了,他的家人在哪
里?担心他吗?来来往往这些人,有人疲于奔命,有人衣不避寒,食不果腹,有人干了活收不到工钱……再看看我,我的生活,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张宇莫还是不放过他,“可是,你快乐吗?”
“我拥有这么多,我很知足。”逸兴对她微笑,“知足者常乐。如果我还痴心妄想要小池回来,就显得太不知感恩了吧?我不能说我
不快乐。你可见过完整无缺的快乐?”
张宇莫恻然。
赵成缺十一岁生日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愿,只想吃一顿。
“大吃一顿,庆祝我健康的活着。”
于是赵逸兴约了邱天舒夫妇,萧亮夫妇,和王安宁一起去一家意大利餐厅给赵成缺庆祝生日。
在急诊室门口等王安宁的时候,赵逸兴看到医护人员推着病床从他眼前走过,这场景他熟悉无比。他猛的想起,邱池辞世马上就要两周年。他看着眼前攒动的人头,呆站在路中间。
王安宁上前,拉着他的手问,“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他回过神来,“我们明天去登记结婚吧。”
王安宁诧异的问:“为什么这么急?”
“人生无常,我不想拖着。”
“好吧。快走吧,要不然他们要等急了。”
好在多数人都不愿意在医院久留,王安宁顺利把他拖离医院。
吃过饭后,赵逸兴把盘中仅剩的几根意大利面向前一推,“成缺,现在是你的show time!”
成缺清了清嗓子,“面身滑爽,可以吃出来是干面做的,而不是新鲜的手工鸡蛋面。这样的面没有鲜面吸收酱汁。
“但是,根据面对酱汁的挂着程度可以看的出来,是青铜的压面机压出来的,而不是涂有特富龙的高速压面机。粗糙的青铜让面身粗糙,可以挂住更多的酱汁。
“红酱味道浓郁,应该是罗马番茄炒的酱。表面的帕玛森奶酪我推断只陈化了10个月左右,味道稍嫌单薄。
“最大的败笔在于罗勒,肯定是早上切好的,边缘发黑,放到现在就闻不到香味了。
“这盘意面,如果售价在40块钱,可以打90分;如果50块钱的话,可以打80分;如果超过50,就不值这个钱。”
众人为她鼓掌。
餐厅老板恰好路过,听她说的头头是道,非常赞许的告诉她:“你说的每一点都对。这盘意面只卖45块。小姑娘居然有这么好的味
觉。”
成缺稍显遗憾的说道:“我刚才试图尝橄榄油的等级,怎么都分辨不出来。如果我妈妈在的话,应该能尝的出来。”
逸兴摸摸她的头发:“你的水平已经够好了,我们不追求完美。”
“她将来会不会继承她妈妈的职业?”
“也许她会做程序媛。”
“或者做地质学家。”
“教书也不错。”
赵逸兴说:“也许她做会计师?或者读天文?研究核物理?做厨师?孩子会有她的生活。我们不能那么自恋。”
历经此劫难,大家都从废墟的灰烬中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对于认识邱池的人来说,生活永远都不会和从前一样。虽然众人都无法忘记邱池,也同时接受了邱池永远缺席的生活。大家都学会了在缺少邱池的生活中寻找快乐。
毕竟,书中这些人没见过完整无缺的快乐。
你呢?你可见过完整无缺的快乐?
第81章 后记
如果在一年前有人告诉我:“你一年后会写一部小说。”
我肯定会笑趴在桌子上。我应该是读文献读到天昏地暗,跑回归跑到天荒地老,我怎么可能去写小说?
如果那个人继续告诉我:“你会写一部言情小说。”
我会笑出眼泪来。我熟读金庸二十年,狂追倪匡上百部,我怎么看都不像是写言情小说的人。
那个人也许会问我:“你忘了你追了二十年的亦舒了?”
哦,亦舒,对啊,现在我还在追呢。
如果那个人进一步剧透:“你的小说会是一个关于单身父亲的故事。”
我会嗤之以鼻。我最讨厌迪斯尼电影里那种单身父亲的cliché!我才不要写单亲家庭的故事呢。
哇哈,幸好当初没有这么一个人对我说这些话,否则现在看来那是“啪啪”的打脸啊。
可见命运经常给你安排些奇妙的东西,你永远不知道转角处有什么在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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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做毕业论文的时候,我的论文导师死了。
癌症,从确诊到死亡不过短短的三个星期。
他是个单身父亲,离婚,留下一个七岁的孩子。
从没见过对死亡那么理智的人。从获得诊断的那一天,他没有表现出一点遗憾的情绪。马上开始着手转移财产,将监护权移交给前妻,然后自己搬到临终关怀医院去住着。
在一个周六,我们通过电子邮件收到他的死讯。
他的办公室恰好和我的办公室门对门。看着一个每天都见面的人突然再也不会出现,心里非常难受。
接下来系里的教职员工外加我们这帮老研究生就忙着接手他的工作。他的课需要有人接着教,他的行政工作也需要人承担过来。因为事发突然,这个过程匆匆忙忙的,大家心中都揣着那么大的哀伤,却没有时间去顾及自己的心情,只专注于把手中工作干好。
到周二那天,他的办公室名牌就被摘除了(哼,美国人效率就是高啊)。我走出自己办公室的那一刻,看到对面黑漆漆的办公室,和一个空白的名牌位,突然悲从中来,觉得浑身血液从脚底抽干了一样,靠在门上半天都挪不动脚步。
系里自然给他办了追思会。系主任念了悼词之后,全场的人都愣在那,不知所措。大家集体愣了两分钟,系主任宣布散会。
散会后没有人离场。我们就在那个会议室里端着咖啡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事后,我和几个比较亲近的教授还有同门谈论起这个现象,觉得很有趣。为什么我们畏于表达自己的心情?为什么我们要掩饰心中的悲伤?为什么我们连表达思念的勇气都没有?为什么在被问候“how are you?”之后,我们会不假思索的说“good”,因为分明都活的不太好啊!
就是因为这段经历,成就了我写这部小说的初衷:在经历身边亲近的人死亡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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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我经历的第一例死亡。我同辈朋友当中,死去的人已经一只手数不过来了。他们留在我心里的印象在慢慢淡去,偶尔会毫无征兆的闪进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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