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十二岁那年,一个女孩子转学回来她的班级,先开始她并没有把这个女孩放在心上,不就是看起来比同龄人小了一点,像个跳级生,事实上年龄比班里很多人都大。除此之外,这个新同学最大的亮点就是学习好。但这些都和莫笠无关。
后来断断续续听别人说了她家里的事情,莫笠看着独来独往的女孩,态度有了改观。只是那个女孩还是一副目中无人,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整天不和谁玩,学习也没有多认真,还有好几次没写作业,早上来到教室补。
莫笠和班里其他同学一样,不亲近她,但是充满好奇。因为,连沁的眼里带着沉痛,眼底有着旁人不易察觉的黑色。这个女孩子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听说她爸爸是二婚,家里有个后妈,还有个弟弟,她是从小山村转学过来的。莫笠看着连沁身上和大家身上格格不入的衣服,没做声,听说她穿的是她后妈的旧衣服。这个年代,都已经奔小康了,她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像城市人一样,家里也不是农民,条件也不差吧,看来只是她的生存条件差了点。
木连沁转学一个月后,就进行了期末考试,之前小测验成绩一般的她一口气跃进了年纪前五班级第四,班里很多好胜心强的学霸坐不住了,看着她的眼光都不一样。但是她还是跟个没事人一样,成绩出来后,大家都聚向老师办公室看排名,莫笠走出老师办公室就看到往回走的连沁嘴里念念叨叨:“怎么这么好考?这边的同学都不好好学习的?哎,没考第一名,我的宝座啊……”
莫笠当场就愣了,这女孩子怎么神神道道的。
后来家里开家长会,大人们回来都会念叨:“你们班里是不是有个转学生,老师今天夸了好几遍!”
之前家长会回来,大人们都说班里神一样的第一稳坐年纪和班级第一从来不动摇,现在回来讨论的都是转学生。
奇怪的是,她的家长从来不会参加她的家长会,以至于每次家长会结束,莫笠都能看到被老师罚站在办公室门口的连沁,听说她回家没和父母说家长会的事。自己被父母催了好几遍要好好学习,莫笠胡乱应付着。
初中时候的孩子,慢慢进入青春期,男孩子总是找一个女孩子麻烦就表示喜欢她,互相打打闹闹的,日子中全都是杨梅味儿,酸酸甜甜的。
女孩子开始打扮自己,偶尔给喜欢的男孩子写写情书,扎堆看帅哥,男孩子就在篮球场挥洒汗水,或者打打架,显示一下男子气概。总之,那是雌雄荷尔蒙互相吸引的岁月。班里独来独往,整天一副冰冰冷冷样子的转学生也没逃脱青春期的雄性荷尔蒙。
初三的时候,班里有一个挺受女孩欢迎的男孩子跑去找连沁告白,告白就告白,却搞得全班同学都知道,让努力十自己显得不那么有存在感的连沁,住进了舆论中心。
本来就是青春期的一次情窦初开,荷尔蒙飙升的时期,在连沁拒绝了男孩子的示好后,不知为什么班里开始流传她装高洁,装单纯。各种各样抹黑的言论慢慢出现,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次拒绝告白,被编排了无数个版本,流传到整个年级。木连沁三个大字变得人尽皆知。
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指指点点,还有女孩子故意在她路过时泼脏水,男孩子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聚集成小团体说着难听的字眼。连沁在学校里不受欢迎了。
莫笠本以为连沁依旧不在乎,没想到平时柔柔弱弱的小女孩爆发了,直接掀翻了那个男孩子的桌子:“你有完没完!我说了我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你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如果你说就是三分钟热度,两人随便玩玩,你给我买点吃的,我给你买些礼物,过节互相写写卡片,遇到更优秀更漂亮的人就分手,不好意思,我不奉陪你这种小孩子把戏!我要喜欢一个人,我这辈子只喜欢他一个人,他是要和我结婚一辈子不离婚,也不会背叛我的!你这种小男生心思,我不感兴趣!麻烦你找别人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当时连沁骂完,班里一下就安静了,那个男孩子吓得嗫喏着嘴唇不做声。
那是连沁在班里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班里抹黑的流言更加剧烈了,连沁从那以后更冷淡,上学放学来去匆匆,课间就趴在桌上睡觉,整个人给自己方圆一米画了个保护圈。
终于到了毕业,中考过后,大家走的走,留的留,留在本校上高中的人不多,毕竟这个高中还是镇上比较好的高中。
莫笠成绩良好上了本校高中,木连沁竟然发挥失常,没有考上重点高中,成绩也不赖留在了本校,两人依旧分到了同一班。家离的很近的连沁上了高中后,竟然住校了。但是,也许是缘分到了那里,莫笠和连沁分还在了同一个寝室。
连沁依旧独来独往,莫笠除了几次视线交流,基本没和连沁搭上话。
在一次天气不好的冬天,出门晚了没有赶上晚自习的莫笠,见证了哭泣的连沁,连沁才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连沁说她不知道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在学校,努力做一个好学生;在家里,努力当一尊食人间烟火的雕像;对外界,努力当一个怎么都热不起来的冰块。
她不会交际,因为从小山村到城市的落差让她自卑,同时,她怕给父母惹事。那时莫笠才知道这个女孩子有着什么样的背景。
连沁说七岁过了两年后,有一位没见过的阿姨来到了家里,连沁这个野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危机感。女人对连沁眉开眼笑的,“小沁啊,你喜欢什么?阿姨给你买。”
连沁玩着小朋友玩厌了送给她——没有外壳的四驱赛车,“我有这个就行了。”
上街后,路边小摊买各种头花首饰,阿姨说:“连沁,有没有喜欢的头花或者卡子?我给你买啊。”
连沁看着花花绿绿的首饰,面带嫌弃,皱起了眉,“不喜欢。”
小时候的连沁说话很快,都是跟外面的小朋友吵架练出来的,因此并不知道,自己一句不喜欢变成了不稀罕。三个字,改变了很多事情。
过了两三个月后,爸爸结婚了,随便敷衍的给连沁买了一身红色的运动服,衣服还是套头的那种。连沁很喜欢,已经好久没人给她买过新衣服了。
但是明显不合身,头套不进去,手伸过头顶,衣服下摆露出了肉;裤子提高后,裤脚露出脚踝。但是那时并不流行短款上衣,裤腿短露脚踝。所以新衣服没穿多久就压箱底了。
连沁开心的穿着新运动服去参加了爸爸的婚礼。没有人管她,所有人都坐下了,一位以前和父母关系很好的阿姨走过来拉住连沁:“沁沁,跟阿姨坐。”
连沁就乖乖的坐在阿姨身边,听话的一直在吃吃吃,所有人都在说话,连沁觉得吵,起身去找爸爸,然而两位当事人满面喜色,给客人挨个敬酒,脸上的笑,是连沁三年没有见过的笑容。显然爸爸很忙,根本没空搭理自己。
连沁在酒店呆着没意思,去了附近的文化宫广场。连沁看着文化宫的场地上,很多很多电动小车在台阶边排着队,花花绿绿的一排。连沁摸摸口袋里爸爸昨晚发的五十块红包,红包袋子被自己已经折的不像样子,到处是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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