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妈妈从小向往的城市,就是伊斯坦布尔,所以当医生告诉她,尽可能为魏可轻找一个好的治疗、康复环境的时候,她选择了伊斯坦布尔。
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两人都累了,脑袋贴在一起睡着,司机从后视镜看他们,心里也暖洋洋的。
真让人不舍得打扰。
然而这上了年纪的的士在路上出了故障,天色渐渐黑下去,夫妻俩也醒过来。
“Did?the?car?break?down?”魏妈妈醒来,只见周遭一片漆黑,车停在路中央,蓄着一大把络腮胡子的司机站在车前,车前盖掀开,挡住了他整个身子。魏爸爸并未完全清醒,她倒希望他多睡一会,便独自退开车门下去了。
这司机刚从路过的车主那里借了工具,敲敲打打没一阵,问题不大,可以很快解决。
魏妈妈下了车,才看到旁边还停着一辆车,对方是土耳其人,坐在车上,却把脑袋伸出来,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
除此之外,四下也没其他人。目力所及是还未播种的田野和青山,从山上吹来的风微微冰凉。
魏妈妈四处看了看,高兴地回到车上。丈夫魏武刚好醒来,眼睛亮晶晶地,就看着她,问她:“你笑什么?”
“就要见到儿子了,能不笑吗?”说着她拿出小镜子,一边照一边问魏武,“你看我眼角的小细纹是不是又长出来了?我才做的spa,怎么老得这么快?”
“人总是要老的。”
魏妈妈佯装生气去推他:“我一定要美美的看着我们可轻好起来,然后成家立业!”
“说起成家这事,我倒是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
“还记得可轻那个女朋友吗,大学生?”
魏爸爸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魏妈妈接下:“我知道,叫云婷,云老先生的独生孙女,安安静静的,挺讨人喜欢的。”
“你喜欢她?”魏爸爸不急不缓地给她下套。
魏妈妈嗔怪道:“我干什么不喜欢她?”
“既然这样,就别阻止他们了。”
魏妈妈心里一酸,眼眶便红了,魏爸爸赶紧哄她,把她揽在怀里,笑道:“多大人了,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啊?快别哭了,别让人笑话!”
“那时候我可是老糊涂了!这段时间我也想开了,只要咱儿子喜欢,他和谁在一起我都不管了。”大半年了,魏妈妈几乎不再记得云婷什么模样,至于别人口中的讨厌,她倒是坚信没这回事。
魏妈妈从未见过长大以后的魏可轻,实实在在地为另一个人着想,主动担负责任。云婷是第一个人,她改变了他,在半个月的时间里,使魏可轻更像一个有灵魂的人。
魏武哈哈大笑:“想明白就好!”
夫妻俩聊得愉快,那司机已经合上车前盖,还了工具上车来,见两人都神采奕奕,他也格外精神:“Let's?go!”
车平稳而欢快地行驶在逐渐平坦的马路上,窗外的朦胧景色匆匆掠过。
魏妈妈看着窗外,突然感叹起来:“我想起,来这里度蜜月的时候了。时间真快,我们都老了。”
魏武是大男人一枚,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不断拍着魏妈妈的肩膀,她说什么他就听着。
“前些天云婷那姑娘还来找可轻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告诉他呀?”魏妈妈转过头严肃地问。
“还是不说为好,当下最重要的是让他好好养病。等过完年回国,我会找机会亲自和那姑娘说。云婷这孩子还是不错,对我们可轻可是真心的。”
“我听你的。”魏妈妈冲他笑的时候是最温柔的,像夏日里傍晚时候天边的云霞,令人移不开眼。
魏可轻少年时候,也曾羡慕父母亲的爱情,可惜那时候还没有“虐狗”一类说法。越是长大,越是觉得父母亲般配,魏可轻有时候甚至想不明白,他俩如此恩爱,怎么早早生了孩子,扰了俩人的二人世界?
父母的到来,会使魏可轻想起云婷。但是他很诚实的承认,他并没有对她思念成疾,他是不是不爱她?
离开伊斯坦布尔前一夜,魏可轻打电话给远在英国的梧声,特地问了这个问题,而梧声也没有答案。魏可轻有些看不起自己,像逢场作戏,像玩弄感情的伪君子,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梧声开导说:“至少你没忘记,一直没有。”
心里住了客人以后,才会觉得孤单。魏可轻心里逐渐装满了心事,却觉得灵魂有一个洞,再多心事也填不满,于是再多言语也道不尽愁肠,再多孤独的感受也不够孤独。
感情这东西很神奇,历久弥新,越是经了岁月,添了磨难,人越是知道它的好。
☆、晴
出租车到达魏可轻住处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房子里的灯光明亮,从窗子透出来,魏爸爸和司机借着那光把行李搬下车,魏妈妈上前去按门铃。
魏可轻和Pot在下围棋。Pot缠着他要学,魏可轻不太会,却也可以教他一点皮毛。便是梧声开的门。
“阿姨,怎么是你们?”
梧声一叫,魏可轻便知道了,扔了棋自己推着轮椅过去,Pot生气地跟在轮椅后面嚷嚷。
“我跟你爸爸提前来了,打算给你们个惊喜啊!”魏妈妈冲进来抱她的儿子:“儿子,妈妈好想你。这段日子过得还好吧,有没有好转?”
魏妈妈一进门,就剩梧声和魏武大眼瞪小眼。
“我帮你拿。”
尴尬,梧声只好干点别的什么。
“Would?you?like?to?sit?for?a?cup?of?hot?water?”拿行李的时候,梧声问司机。
天气还是有点冷,加上下雨,空气是冰的,说话和呼吸,脸前都有白色雾气。
“Thanks,but?no?need?for?water.”司机帮忙把行李拎进屋里,便开着车离开了。
魏可轻仍母亲抱着,哭笑不得:“哪里会好得这么快?你不用担心我。怎么来也不说一声?”
“她说想给你们一个惊喜。”魏武接话。
“对对。”
“惊喜是惊喜,但是多不方便。”魏可轻看向父亲,后者也看着他,眼里沉重的情绪经过这么多事情的洗涤,才毫无遮拦地表现出来。父亲老了。
“爸爸。”魏可轻笑着,“好久没看到你了,身体还好吧?”
“好,健康着呢!”哪里会真的健康,同样是住过医院的人,加上年纪大了,根本经不起折腾,光是从中国到伊斯坦布尔的航班,就使他吃不消了。
“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去把饭菜热热。”梧声说。
“姐,谢谢。”
“又来了,一家人还客气。”梧声瞪他。
“就是就是。”魏妈妈也帮着她了。
魏妈妈推着他回客厅,笑道:“来来去去的都习惯了。怎么样,在这边住着还习惯吧?”
“习惯,这里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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