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可轻弯腰,缓缓移动鱼竿,用力向上一提,拉起一条近三十公分的鱼来。
这天收获颇丰,但回家的路途遥远,魏可轻把鱼送给了鱼塘老板。天色尚早,老板热情邀请他们留下来吃了饭。
下午三点,父子俩才坐上回家的车。
“买辆车吧,这来来去去的多不方便。”路上魏武提议道。
“不用买,也不是长住。姐在的时候,我们都是借邻居家的车,这家人很热情。”魏可轻说道,脸上有淡淡的笑容。
“土耳其是个好地方。当你我和你妈妈也曾到这里度过蜜月。这一晃,都好多年过去了。可轻啊,你妈妈对你期望很高,你不要辜负她。”
魏可轻重重点头:“我知道。”
“另外,关于恋爱的事,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绝对不会阻碍你,不管你喜欢谁,我们都同意她嫁到我们家来。”魏武踌躇一会,还是说出了这件事。
魏可轻不免想起云婷,便问道:“爸,你还记不记得云婷?”
“当然记得,到家里吃过一顿饭。挺好一姑娘。你对她,动的可是真感情?”
“我想是的。”魏可轻抿唇,似乎找不到词语来组织语言,好半天憋不出话来,便转移了话题,“是真的喜欢。我出事以后,她有没有找过我?”
魏武想起儿子出事后的第三天,他刚刚从医院回到家中,带着两天两夜不曾入睡的疲倦与从医生回答里提炼出的绝望,摔倒在自家门口。那姑娘坐在阶梯上,见他摔倒,奔过来扶他,细心地为他处理伤口。
女孩的眼睛水肿,显然哭过,精神状态也不好。但和他交谈的过程中,她很坚强,不卑不亢,离开时才掉下眼泪。
“来过几次。你要喜欢她,就早点回去和她解释清楚。”
“一定。”魏可轻长长地叹一口气,“我对不起她。”
魏可轻也清楚,他对云婷,或许并没有“直教人生死相许”那样深沉的爱恋,至少离开她,他不痛苦。
但,有一点始终无法否认,魏可轻愿意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就算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铺了毛毯的地板上,晒着太阳,发一下午呆也很美好。
☆、大雨
梧声和Pot走后,魏可轻的生活变得格外无聊。
家里无处不在的喊叫声和欢笑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刻意营造的静谧。
魏爸爸魏妈妈平日里担心会打扰他,动作总是十分轻缓,偶尔看一会电视,音量也调得很低。当然,再也没有人以搀扶他尝试站起来走走为乐了。
魏可轻十分郁闷,几天后的新年完全不能打动他。父母忙着置办年货,问他喜欢吃什么,土耳其要是买不到,也好提前从国内寄来,他却烦于理会,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坐在画架前不拿画笔,也坐了三两天。
没过几天,夫妇俩就觉得他不对劲了。
俩人挤到儿子房门口,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听,里面格外安静。推推嚷嚷半天,还是魏妈妈敲门,她笑着说:“儿子,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了吗?你千万要和爸爸妈妈说,我们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开开心心的就好。”
多像哄小孩子。谈不上喜欢,却也不厌恶。
魏可轻放下拿起不久的书本,开了门。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不担心不担心……”魏妈妈嘴上这么说,心里直叹气,能不担心吗,儿子要是再出什么事,她便和他一起去了。
魏可轻这才留意到,家里已经发生很大的变化。魏妈妈心灵手巧,几天前就将干净的窗户贴满了剪纸,邻居家窗户上也有。酒柜被来自法国的名贵红酒装满,厨房被毛巾仔仔细细擦拭得一尘不染。新置办的餐具散发着馨香,莫名其妙出现的画框占去大面积的白色墙壁,桌上修剪过的玫瑰娇艳欲滴,就连客厅的灯光也变得更加明亮……
自从梧声过来,护工便被辞掉,眼前一切,全归功于魏妈妈,她穿着居家服,不施粉黛,更显得温婉可人。
“儿子,你还喜欢吗?”
“弄这些不会很辛苦?”
“不辛苦。我们一家人好多年没有一起过年了,今年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再苦再累都值得。”
魏爸爸推了推妻子:“说这些干什么?”
“我这不是高兴吗!”
“妈妈,有饭吗,我饿了。”魏可轻低头没敢去看母亲开心的面庞。他承认过去的自己过于自私。
“有!还是热的!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魏妈妈高高兴兴进厨房去了。记忆里母亲很少高声说话,这些都变了,她会和魏爸爸大喊大叫,呼来喝去、嗔怪、还有撒娇,魏可轻默默看着,觉得这房子除了模样在变,就连空气也多了几分温热。
“魏武啊,灯笼你打算什么时候挂啊?你自己看吧,隔壁都挂上了!”
魏爸爸闻言,麻利地抱起几个大红灯笼出门了。院子里的树枝繁叶茂,灯笼挂在树丫上并不好看。魏爸爸站在梯子上把它们的位子换了又换,就是不满意。
中国人追求吉利,在春节这样的日子里,出事故是不吉祥的,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魏妈妈一直处于自责之中。若不是她出这个挂灯笼的馊主意,也不会导致魏爸爸从自动梯子上摔下来。
父亲已经老了,耳顺之年,两鬓斑白,加上常年加班加点,身体状况直线下降。这所有的一切,魏可轻毫不知情,就像曾经,云婷对爷爷的病情一无所知。
母子俩连夜将魏爸爸送到镇上的医院,魏爸爸待在ICU的几个小时里,魏妈妈一个劲地低声抽泣,魏可轻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般脆弱的模样。
好在有惊无险。魏爸爸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右臂骨折,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将不能自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魏可轻突然意识到这个家庭曾经多么需要他,而现在,更加离不开他,父亲若不能早日康复,公司股市就该动荡了。
即使如此,魏可轻也不愿意弃笔从商。直到魏妈妈对他说:“可轻,我的儿子,我们魏家,就靠你了。”
————
魏爸爸没能在家中度过春节,这个年过得死气沉沉,根本不像魏妈妈所期待那样欢乐,但是难忘。
年三十那天一大早,魏妈妈便起床在厨房里乒乒乓乓的捣腾,魏可轻被她吵得也早起了。母亲在厨房里洗一只猪脚,水槽里的热水水面浮满了油渍,但平时颇讲究的母亲洗得专心,乐在其中。
“妈,怎么做这么多菜?”魏可轻并不知道母亲心里那些疯狂固执但是温暖的想法。
“医生不是说你爸爸不能出院吗,所以我想到医院去,咱们一家三口就在医院过年。今天年三十啊,得吃年夜饭。”魏妈妈头也不回,只顾着猪脚,“刚好你来了,反正也闲着无事,帮我打打下手。”
魏可轻一直待在厨房门口,担心进去了反而占了本就不大的空间,魏妈妈背对着他,粉色的围裙没有系好。魏可轻想提醒她,却又不愿开口打搅她难得稍微好转的心情。魏可轻想起了梧声,曾经她多么委屈,他一直对她愧疚,可是在父母的幸福和梧声的幸福之间,他还是选择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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