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宁认真的看着林微,半晌之后轻轻笑了起来
“你很喜欢他吧,你提起他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望向窗外,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我提起周放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qíng。”
林微轻轻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成前面的副摄像头模式,当镜子一样递给他:“你自己看看。”
端木宁看着那小小的屏幕里,自己的脸。
原本黑亮的眼睛因为最近熬夜好几次,显得没jīng打采,两个黑眼圈,双唇似乎也有些gān裂。
可眼底竟然带着淡淡的笑意,因为想起了那个深爱的人而不由得微笑起来的样子,让整张脸变得生动而鲜活。
端木宁关了手机,递过来。
说话的时候声音依旧是平淡的:“我想他提到我的时候一定不是这种表qíng,他会皱着眉,无奈的叹气,或者心烦的抓头发。”
见他轻轻颤抖的样子,林微伸手盖住他的手背,“别激动,周放不会这样想你的……”
“他以为我是个屡教不改的骗子,利用他的宽容欺骗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把他最好的朋友,也就是你,也利用了,伤害了。”
相识多年,爱恋多年,原来在他心里,自己竟如此不堪。
有一滴晶莹的液体落在了手背,顺着皮肤轻轻滑动着,在空气里,慢慢蒸发,留下的痕迹也很快就消失殆尽。
心脏像是被那灼热的温度烫伤了一般。
林微沉默着,端木宁也没再说话。
那天下午的医院病房,静得像坟墓。
埋葬的是失恋的人的悔恨?难过?抑或只是简单的,对那个被自己所伤,也伤害了自己的人的,牵挂。
真希望现在还能在一起……
可是当初,为何要那么执着?
直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后悔,直到懂得珍惜的时候,才发现已经错过了珍惜的机会。
没有人知道自己下一步会遇到什么,无法预料这一步的动作会对将来产生什么影响,即使是无心之失,有些错误可以弥补,而有些,却成了致命的伤。
那晚周放又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故乡的小镇上,大大的院子,花开了。
端木宁拿着毛笔写字,阳光洒过来照在他的脸上,映出那年少时清秀的面容。
那种气氛如此安逸而幸福,空气里似乎都洋溢着温暖。
周放轻轻走近他身边,发现他在纸上写的三个毛笔字,江城子。
在写到千里孤坟的时候,手指略微停顿了片刻,抬头看着周放,眼睛微微弯起来,透出笑意。
“这是我最喜欢的词……”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是深夜,内心的不安从端木宁离开之后就一直在扩大,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
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关于以往的梦境,再次让自己彻夜难眠。
起来喝了杯凉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着端木宁的每一句话,似乎渐渐理清了脉络,画面在最后定格
“如果我说我脑子里长了肿瘤,听不清你说什么……”
那时的他,因为垂着头而看不清表qíng,可身侧的手指却紧紧攥着掌心。
相识多年,他很多小动作周放都非常了解,以前每次说谎的时候他表面上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手指却会攥紧,可是——
他垂着头。
那是在他难过的时候,不想让对方看出来,而垂下头掩饰qíng绪的习惯xing动作。
如果只是说谎,他反而会看着你,并且装作一脸平淡的样子。
那么,他说的,或许是真的?
他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意识到这一点,只觉得身体像是瞬间被投入冰窖一般,凉了个彻底。
此时已近深夜,周放开着车往附近的医院飞驰而去,路上焦急的拨端木宁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又拨了林微的,片刻之后被接了起来。
“告诉我,端木宁是不是病了?”
林微那边沉默片刻,声音有些冷淡,“现在才想到问?”
“哪家医院?”
被他低沉到可怕的声音吓了一跳,林微看了熟睡的端木宁一眼,走到门外,轻声说:“T大的附属一院。”
之后便挂了电话。
周放踩了油门,以最快的速度往医院冲去,在T大校外的时候,突然堵车,因为前面出了jiāo通事故。
有些不耐烦的按了几声喇叭,只好从车子里出来往前走。
路过出事地点的时候,听到有人在争执,什么撞人了赔款坐牢之类的,
周放突然觉得有什么事qíng不对劲,这个场景那么的相似却那么不同,有什么疑点像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捉不住。
现在却因为端木宁的事迫在眉睫,没来得及细想,只好先往医院赶去。
到了病房外的时候,只见林微一个人等在走廊,周放快步走了过去,“他怎么样?”
“良xing肿瘤,三天后行切除术,压迫到神经,或许会影响听力。”林微尽量说得简短,本不该cha手这件事,可自己实在不想让端木宁在这个最难熬的时候,还独自一个人苦撑。
他今天流眼泪了,虽然只是一滴,很快被控制住,自己没有说出来,怕伤到他,可手背上那灼热的温度还是清晰的感觉到了。
林微很清楚,现在的端木宁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着跟医生谈论自己的病qíng,还跟医生保证说耳朵就是听不见也没关系,自己会坚qiáng的活下去,会尽全力配合治疗。
可是他心底,却脆弱的不堪一击。
没有家人和爱人在身边的端木宁,只是拼命qiáng撑着而已,在手术过后,他要是撑不下去了怎么办?
现在的他,就像是被虚假的坚qiáng铸造的空中楼阁,或许下一刻,就会轰然倒塌。
他需要周放在身边。
已经顾不得什么伤害什么谎言,在最宝贵的生命面前,不可以有丝毫差错,否则,便真的无法弥补了。
“周放,我直接跟你说吧,他的耳朵,即使手术成功了,也有可能会失聪……”
周放沉默了良久,轻轻拍了拍林微的肩,“谢了,你先回去吧,你们课程挺紧的,我会一直陪着他。”
“嗯。”林微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轻声地问:“你想知道我跟叶敬文为什么分手吗?”
周放愣了愣。
“因为他怀疑我喜欢的人是你。”
“什么?”因为太震惊,周放不由得拔高了声音,意识到在医院之后赶忙压低了分贝:“你怎么不跟他说明白?”
林微没有正面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他差点死掉的那天晚上,我确实跟你在外地,从法庭下来之后你接到古唯的电话提前回去了,而我,错过了最后一班车。”顿了顿,轻轻笑了起来:“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人一辈子最不能错过的有两个,最后一班回家的车,还有,最爱你的人。”
林微没有回头,周放一直停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在悠长的走廊里,渐渐变得模糊。
直到他消失在视线的时候,周放才轻轻笑了起来,“笨蛋,这么文艺的话,当然是我跟你说的,我怎么会不记得?”
一边推开病房的门,一边有些恶劣的低声嘀咕:“叶敬文那个白痴,欺负我家林微,等我以后再收拾你。”
门内有自己最爱的人,蜷缩在chuáng上,呼吸均匀,却皱着眉头。
一辈子最不能错过的之一,就在自己面前。
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十九章 一
十九章 揭开神秘的面纱 上
周放如往常很多个夜晚般,轻轻爬上chuáng,把端木宁搂进了怀里。
这才发现,这段时间他真的瘦了很多,眼睛紧闭着,因为疲惫而出现的黑眼圈,让人心里一阵刺痛。
手臂收紧了一些,对方因为睡梦中自动寻求热源,顺从的缩进了周放的怀里。
多么熟悉的场景,多么温暖的触感,多么真实的幸福。
周放轻轻微笑着,用手指抚摸着他的头发,一遍又一遍。
一边在他耳边无奈的说:“你这家伙怎么不早跟我说你听不清呢?上午说的那句话没听见吧?”
“我说那小狗的例子,意思是我对所有的事都有忍耐的限度,一般都不过三次,可因为你是端木宁,我愿意破例,最后再相信你一次。”
其实自己对他终是狠不下心来,每次说的最后,都永远不是真正的最后。
如果你说数到三我们就分手,那么,我会一直数2.99……
无限循环的小数,却始终到不了那个临界点。
因为始终都舍不得——
放开你。
“周放……”端木宁似乎梦见了什么,叫出了声,身体靠得更近了些,紧紧抱住那温暖的热源,手指攥得太紧,骨节都凸显出来。
“我在。”周放回抱住他,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我一直都在。”
端木宁似乎放心了一般,轻轻扬起嘴角,微笑起来。
次日天下起了雨,滴答的雨声吵得人睡不安宁。
空气里是一阵阵寒冷的气流,端木宁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格外暖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人整个抱抱枕一样抱进了怀里。
周放早就醒了,定定的注视着他。
“你来gān什么?”
端木宁变脸的速度堪称一绝,刚醒的时候迷迷糊糊不在状态,还像小猫一样嗯了两声,伸出手推了推面前的胸膛,那副可爱迷糊的样子让人很想欺负他,不过等他彻底清醒了,看清眼前的人之后,瞬间冷下脸来,一脸的寒霜,目光如冰冻。
简直是两个极端。
当然是睡着的样子更可爱一点。
周放叹了口气:“我来不是跟你吵架的,一切三天后再说,好吗?”
“你走吧。”
“不走。”
端木宁沉默片刻,突然冷笑道:“陪着一个大骗子你不委屈?”
周放叹了口气,“我觉得很多事qíng不对劲,现在思路有些混乱,你先别跟我闹别扭。”
回答他的,是轻轻的一声“哼”,音调上扬,头也扭了过去,“走吧,我不想见到你,手术之前要有好心qíng不是吗?我一见到你,心qíng就非常糟糕。”
周放讪笑着摸了摸鼻子,“是我不对,我该相信你,等你好了我再跟你赔罪行么?现在,把身体治好才是关键。”
“没有你我照样死不了,你又不能给我开刀。”
“你说什么呢?!”虽然很生气他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却不忍心责备现在故作坚qiáng的他,只好换了副哄小孩儿一样温柔的语气:“听话,让我陪着你做完手术。”
“我见到你之后心qíng会很糟。”
“那你就扭过头去别看我。”周放轻轻笑了起来,“或者我去门外陪你?”
端木宁沉默片刻,“别bī我叫你滚。”
周放继续说:“呵呵,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端木宁不说话了。
“好了,我给你道歉,别生气了。”
转过他的身体,却看到他目光有些呆滞,被周放碰到身体之后,才瞬间醒过来一般。
“你出去吧,我想静静。”
看着一脸平淡的端木宁,周放不禁一阵心疼,想把他抱在怀里,却被躲开了。
只好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去买早餐,想吃什么?”
端木宁没理人。
“做手术之前身体要养好,我给你买点粥来,好么?”
端木宁神色依旧冰冷。
周放收回手,转身出门。
医院对面就有一家专卖早餐的店,周放过人行道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歪掉的栏杆,是昨夜那场jiāo通事故造成的。
皱了皱眉,好像有什么线索在脑海里渐渐明显起来,却因为思绪烦乱而理不出头绪。
在早餐店买了一杯咖啡,还有几个茶叶蛋。突然想起端木宁作为江宁待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曾难为他做早餐蒸一个煎一个煮一个,那时候的他虽然脸上冷冷淡淡的,却没有现在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然而现在有什么似乎不一样了。
那种冰冷的,陌生的目光,如同年少时看着他父亲时一样,拒绝,不屑,甚至有些微的憎恨。
周放知道是自己伤害了他。
他说自己脑子里长了肿瘤的时候自己居然没有相信,一个人撑着来医院的路上,他一定很难过,很心寒。
可是,在那种qíng况下,实在没有办法完全信任他。
特别是前天晚上还在Q上跟他聊过,他居然说他几天没上网?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Q上的那个宝丁又是什么人?
那古唯在官司结束之后,给自己的录音,难道是伪造的?
回到医院之后,长长吐了口气,装出笑脸来打开那间病房,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扔下早餐赶忙跑去找医生,问端木宁去了哪里,医生说,是被他叔叔带走了。
“叔叔?”周放一愣,心里更加不安起来,“是不是叫古唯的?”
“对。”
周放转身飞出了医院,找到昨晚停在附近的车子,开了之后就踩了油门往出版公司的方向飞驰而去。
新新出版公司内,一切井然有序,周放因为曾经来过这里拿录音,熟门熟路直接上了十一楼的总经理办公室,敲了门,推开。
古唯正坐在转椅上,悠闲的喝着咖啡,淡淡的看了周放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若无其事的喝咖啡。
周放快步走到他面前,冷冷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古唯耸耸肩,笑道:“你是不是应该先说明你闯入我办公室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