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是,这个帖子里提到的每一条,安岩居然都无法反驳。
是的,他小时候的确很顽皮,总是欺负班里的同学,但是他并没有任何的恶意。
是的,他对学习完全不感兴趣,成绩总是在班里倒数第一名垫底,尤其是理科烂得一塌糊涂。连留了两次级,跟小自己两岁的弟弟一起高考,弟弟考了全市第一,他却连三本都没有考上,这难道很光荣?
是的,他有很多厉害的家人,爷爷外公舅舅父母哥哥弟弟,拥有这些家人是他最为骄傲的事。可是,就因为这样的家庭背景,他整整七年的努力都要被否定?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没法像安洛和安泽那样考出好成绩让家人骄傲,去当演员仅仅是因为他很喜欢演戏,他十八岁进入娱乐圈,不顾家人的反对签了一家小公司,一步步从新人做起,慢慢闯出了名气,改签华安娱乐的时候,他已经是fans数量突破七位数的人气明星。
只是,这些解释在这个帖子问世之后,又有谁会信?
“哥……”安岩懊恼地垂下头,心底一阵沮丧,“没想到会闹出这种事,早知道不该让你们去看颁奖礼,更不该在致谢的时候提到你的名字……”
几乎可以肯定,是昨晚的颁奖礼上出的问题。
安岩的背景自出道以来一直都是保密的,可安洛的资料并不难查,只要知道安洛是安岩的哥哥,那安家的一切都可以顺藤摸瓜全部查个清楚。只有安泽因为军部资料的机密xing而避过了这次人ròu搜索,其他的家人全都躺枪,无一幸免。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显然有人想借此来故意抹黑你。”安洛语气平淡地说,“你想想怎么跟爷爷解释吧。爷爷很生气,早上打你电话又一直打不通,今晚回来肯定会训你的。”
“……”安岩顿时紧张起来。
他从小到大只怕一个人,那就是安家的家长,安光耀。
父亲个xing温和,母亲嘴硬心软,只有爷爷安光耀,年近七十的老人家虽然生着病,却是安家最为严厉的一个,说请家法就请家法,一拐杖砸下来毫不留qíng,小时候被揍的次数太多,以至于安岩看见爷爷的拐杖就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正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大门突然被打开,随之传来的,是安光耀中气十足的声音:“安岩那臭小子回来了没?!”
“……回来了回来了。”安岩马上走下楼,笑眯眯地走到爷爷面前,很狗腿地去接爷爷手里的包。
——啪!
安光耀一个耳光直接扇了过来。
清脆的声音响在空气里,迎面而来的响亮耳光让安岩一时愣在了原地。
“你还有脸笑?我们全家人的脸都要被你给丢尽了!我安光耀快七十的人,还要被人挂出照片来嘲讽,你真是给我争气!”
安光耀气得胡子都在发抖,把手里的一叠报纸狠狠摔到安岩的脸上,“自己看!你妈妈,你外公,你舅舅,现在全都成了别人的笑柄!”
报纸一张张滑落在地,上面一个个加粗加黑的标题醒目得刺眼。
安岩终于收起笑容,低着头沉默下来。
“安岩,从小到大,你从来都不知道让人省心!以前你年纪小,我以为你只是个xing顽劣长大了总会懂事。可现在,你说说,你整天都在gān些什么?啊??”
“除了演那些乱七八糟的肥皂剧,到处拈花惹糙闹丑闻之外,你还gān了些什么?”
“除了这张脸之外,你遗传了你爸爸妈妈一丝一毫的优点吗?”
“你有哪一点比得上你哥哥和你弟弟,哪怕是十分之一?”
安光耀的质问一句接一句当头砸下来,安岩的心脏突然间一阵刺痛。
原来,除了继承了安家的优质容貌之外,自己没有遗传到父母的任何优点。
原来,在爷爷的心里,自己连哥哥和弟弟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即使在娱乐圈粉丝无数,即使拼命努力拿到了今年的最佳新人奖,可在爷爷的眼中,他安岩,永远只是那个……让安家丢脸和蒙羞的人而已。
真是可笑,原本以为拿到证明演技的奖项,可以跟家人好好分享一下喜悦,没想到,这个新人奖的奖杯,伴随的却是整个安家和周家集体被人人ròu的结果。爷爷,外公,父母,哥哥,弟弟,所有人的照片全被挂起来,在几百万人的面前,被人一句一句的冷嘲热讽。
那些都是他最最珍视的家人,却因为他一时的疏忽,被推到了风头làng尖上……
安岩的手指深深攥进掌心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跟我去书房。”安光耀扔下这句话,便拄着拐杖转身往书房走去。
书房对安岩来说就是刑场,从小到大每次犯错,爷爷都会在书房里收拾他。今天安光耀气成这样,显然是要动用家法。
安岩僵硬地跟爷爷一起走到了书房,安光耀坐到沙发上,指了指面前说:“跪下。”
安岩硬着头皮跪在爷爷的面前。
“好好给我反省,想清楚自己错在哪再跟我说话。”
安岩愣了一下,错在哪?
错在把哥哥和弟弟叫去了颁奖典礼的现场?错在领奖时无意中说出了他们的名字?
可是,安岩只是想把自己最喜悦的时刻跟他们分享而已,那是他最爱的家人,所以他才希望他们能亲临现场观看颁奖礼,亲眼目睹他领奖的那一刻。在领奖的时候很想感谢他们,一时没注意说出了他们的名字,虽然因此而被人恶意人ròu,那也是无心之失,不至于大错吧?
显然,这并不是爷爷想听的答案。
在最敬最怕的爷爷面前,安岩根本不敢乱说话,只好就这么呆呆地跪着。
本来就有些酸软的双腿,跪得久了,大腿已经跪到彻底失去了知觉,只有跟冰冷地板接触的膝盖,不时传来一阵一阵针刺样的尖锐的疼痛。
也不知跪了多久,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安光耀皱眉道:“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紧接着,安岩的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
“爷爷,这是在做什么?”
——徐少谦。
11
11、Chapter 11 ...
几乎是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徐少谦就飞速往安家赶去。
消息是经纪人周木发来的,很简单的一个网址链接以及“安岩出事了”这五个字。
对徐少谦来说,这五个字足以让他立即转移目的地。当时他正在开车去往徐家的路上,看到这条消息后马上紧急刹车停在了路边,打开网址匆匆扫了一眼,眉头一皱,就毫不犹豫地直接调转了车头。
以最快的车速到达安家,按响门铃,来开门的是安洛,看见徐少谦便把他请进屋里,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徐少谦的目光朝屋里一扫,没有发现安岩的身影,不禁皱眉道:“安岩呢?”
“你来找他?”安洛说,“他正在书房被爷爷训话。”
“我去看看。”徐少谦快步走到书房前,敲开了房门。
屋内的场景,让徐少谦的心脏猛然间一阵揪痛——
安岩正跪在地上,僵硬的脊背挺得比直,双腿一直在不停的发颤,手指紧紧攥进掌心里,攥得太紧的缘故,连手背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他的半边脸整个红肿了起来,上来还留着一排鲜明的指印,可见打他的那个人力气有多么的大。
安岩的身体本来就受了伤,现在这么一跪,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徐少谦qiáng忍着心疼,尽量平静地说:“爷爷,这是在做什么?”
安光耀还以为敲门的是安洛,没想到进来的人居然是徐少谦,不由沉默了一下,这才抬头问道:“少谦,怎么是你?”
“昨晚我们剧组聚餐,安岩的手机正好落在我那里,我顺路送来给他。” 徐少谦顿了顿,“怎么?安岩又做错事惹您生气了?”
安光耀虽然被这不争气的孙子气得半死,可徐少谦毕竟是外人,安家跟徐家又是世jiāo,即使再生气,安岩也已经是成年人了,在外人面前惩罚他自然不太合适。
安光耀皱了皱眉,看着安岩说:“行了,起来吧。”
安岩总算解脱了,揉了揉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勉qiáng站了起来。徐少谦见他双腿发颤,立即上前扶住他,低声问道:“没事吧?”
“嗯……”安岩即使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安光耀目光严厉地看着他说:“安岩,如果以后你再不知轻重到处惹是生非,你就给我彻底从娱乐圈消失,滚回来乖乖跟你哥哥学着管理酒店!”
“我……”安岩刚要反驳,手臂被徐少谦用力一拉,回头见徐少谦正在给自己使眼色,安岩只好垂下头,低声道,“哦,我知道了……”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委屈。
徐少谦回头看向安光耀,礼貌地说:“爷爷,我还有点事qíng想跟安岩商量,现在方便吗?”
安光耀点点头说:“去吧。”
***
徐少谦跟着安岩一起走到楼上的卧室,关上门之后,安岩这才松了口气,坐回chuáng上,沮丧地垂下脑袋,用手抓了抓头发。
安光耀每次惩罚安岩,安家的人都不敢去求qíng,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位老爷子的脾气,去求qíng反而会让他更加生气。只有徐少谦,因为是外人,又是徐子正最疼爱的侄子,安光耀也不得不给这位后辈一点面子。
似乎是从高中的时候开始,每次安光耀惩罚安岩,徐少谦都会恰到好处的赶来救场,有几次是刚好路过,还有几次是安洛见弟弟被揍无奈之下请他来帮忙。
安岩以为今天也是哥哥请他来的,顿时觉得哥哥的这个朋友实在是很讲义气,不禁抬头看着他说:“谢谢,这次又是你来救场。”
徐少谦没有回答,沉默良久后,才坐到安岩的旁边,轻轻伸出手指抬起安岩的下巴,凑过来仔细看着他脸上的红肿,低声问道:“还疼吗?”
安岩愣了一下,这种……被他抬起下颌的姿势……
对上他深沉的目光,安岩赶忙假装无所谓地笑了笑,躲开他的手说:“我皮粗ròu厚,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徐少谦皱了皱眉,“稍等一下。”
说着就转身出门,过了片刻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个煮熟的jī蛋递到安岩的面前。
安岩忙说:“我不饿。”
徐少谦看了他一眼,把jī蛋皮剥掉,坐回他身边,拿起剥开的jī蛋轻轻贴到他的脸上,有些无奈地说:“不是给你吃的,消肿用。”
“消肿……?”jī蛋贴在脸上有些奇怪,安岩想躲开,却被徐少谦用力按住了肩膀。
“别乱动。”徐少谦沉声道,“这种办法很管用。别忘了你明天还要上节目,难道你想顶着这张脸去面对观众?”
“……”安岩果然不再乱动了。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徐少谦的动作很温柔,眼角、脸颊、嘴角,红肿起来的半张脸一寸不漏地被他照顾到,温热的jī蛋被他握在手里,熨贴着皮肤,在脸上缓缓滚动,就像是在轻轻按摩一样。
很舒服……
安岩闭上眼睛,弯起嘴角微笑起来,“真神奇,我还不知道有这种办法。”
闭着眼睛微笑的安岩,简直就像是窝在主人怀里的慵懒的猫咪。徐少谦心里一软,动作不由变得更加轻柔起来,“我也是从四叔那里学来的。”
安岩享受了一会儿徐少谦的按摩,又好奇地问道:“这种办法的原理是什么?”
徐少谦解释道:“jī蛋的主要成分是蛋白质,营养物质可以通过毛孔被皮肤吸收,扩张血管,促使面部的血液循环,清热消肿。”
安岩笑着点头,“哦,学到了,以后我也可以试试。”
两人不再说话,徐少谦细心地替他按摩着脸颊,直到jī蛋完全冷却下来,这才收回手去。紧接着又到卧室附带的洗手间里拿了条毛巾,用冷水浸透,然后走回chuáng边把湿毛巾递给安岩,说:“再用毛巾冷敷几分钟。”
“哦,谢谢。”安岩点点头,拿过毛巾来贴在脸上。
又过了片刻,徐少谦才低声道:“其实,论坛的那个帖子……我也看到了。”
安岩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让你见笑了。呵呵……那个发帖的人好像很恨我,看他字里行间的怒气,几乎要来挖掉我们安家的祖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号人……”
假装若无其事的安岩,反而让徐少谦更加的心疼。
他知道,安岩其实非常难过。
从小到大,安岩总是没心没肺整天带着笑,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哪怕当初被两次留级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嘲笑他,他也依旧是一脸满不在乎的神色,还很欠揍的说:“连续留级两次,我的名字能不能写入世京中学的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