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浓,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渐渐落在同个频率。
黎明前的夜,最深最黑,纵然小镇的苍穹上,繁星闪烁,也驱不走那泼墨般的黑寂。
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身边的男人忽然动了动。
任珂身子一僵,下一秒,就被程等从背后抱进怀里。
她本就侧身缩在一侧,这会儿又被男人像抱着巨型玩偶一般拥进怀中,更加伸不开手脚。
他的头就蹭在她后颈,柔软的短发随着他无意识地动作,扫过她脖颈后敏感的肌肤,有点痒痒的,微微发着麻。
任珂心里犹豫着,不确定程等是睡是醒,也不敢推他,就只好维持着这样僵硬的姿势,任他抱着。
渐渐适应了,身体也放松下来。
眼见着天快亮了,任珂闭上眼,感受着朝阳的光辉,一点点落在她眼睑上,晕出一片昏黄的光影。
门外的走廊上,有人陆续走过,留下深浅不一的脚步声。
很快,杨昭打来电话,提醒程等起床。
程等趴在任珂的脑后,蹭了蹭,才眯着眼抬起头来,手臂一紧,将她就势翻了身,正面抱进怀里。
他的下颚就在任珂的头顶上方,头一歪,下巴上新生的胡茬一点点地磨蹭着任珂的左脸。声音沙哑,“阿珂,该起床了。”
任珂埋了埋头,“不想起,我留下再睡一会儿。”
她的意思是,今天不跟着他们去片场。
程等却没悟出这一层,揉揉脸,就翻身而起,又俯身吻了她一口,“那再给你睡十分钟。”
说罢,不等任珂反悔,就径自去洗漱。
十分钟后他回来,已穿戴一新,神清气爽。
程等行至床旁,见任珂仍紧闭着双眼,眼眶下却平添一抹黑。
若是平时,程等或许会由着任珂留在客栈里休息。
然而今天不行,他有别的安排。
更何况,她整夜未眠,将她一个人留在客栈里,难保她不会继续胡思乱想。
念及此,程等心里一定,他俯下身,微凉的唇就落在任珂轻颤着的眼睑上。
待她睁开眼,他偏头向下,吻住她柔软的唇。
微哑的声音,低迷,磁性,“阿珂,起床吗?”
任珂:她还敢不起吗?
——
来到片场后,陈罡很快将程等叫了过去,给几个主演讲今天的戏份。
任珂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回到保姆车上看书。
阳光很好,透过车窗落在泛黄的书页上,无端生出一丝岁月静好的美感。
任珂手下的书页许久不见翻动,丁成就抬头看了她一眼,确认她睡着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跳下车去打电话。
“齐医生,是我,丁成。对,我们下午三点左右过去。好的……谢谢。”
挂断电话,丁成又回到车上,见任珂还睡着,也不打扰,坐回一旁的座位上,重新抱起笔记本电脑,处理业务。
四周静谧,一切很快如常。
唯有键盘打字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着,好似从未间断。
吃过午饭,程等又拍了一场戏,今天的戏份就全部拍完了。
尤其最后这场戏,他完成得好,一条通过。走回到陈罡身边看过回放,待对方点头,程等便招呼了杨昭往回走。
路上两人简短地交流了几句,上车前,杨昭将手里的手提袋交给程等,“那我去了。”
程等点头,接过手提袋,就踏上了车子。
车里,丁成已坐在驾驶位上等候多时,待程等将车门关上,他很快发动车子。
任珂愣怔地看向程等,“今天这么早拍完啊?”
程等“嗯”了一声,从手提袋里抽出一个棒球帽,戴在自己头上,然后又摸出口罩和眼镜戴上,全副武装完毕,这才将手提袋里,最后剩下的棒球帽,给任珂戴上。
“今天下戏早,带你出去玩。”
话落,任珂眼中微微一亮。
见此,程等就笑,等丁成停下车,他下一步跳下去,又回身去拉任珂。
相视的一秒钟,两个年龄数加起来超过半百的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自己脸上的笑。
笑容有点傻,特别像小时候做完作业,两人手拉手去外面撒疯玩。
南方的小镇,偏安一隅。
处处小桥流水,竹林人家。
程等虽然住的时间久一些,但平时都泡在片场,拍完了自己的戏,就跟着陈罡观摩其他演员的戏。
若不是今天陪着任珂出来,他从没细细去留意过这些身边的景。
两人沿着小河岸,慢慢地走,见到感兴趣的小玩意就驻足选一选,遇到有趣的吃食就尝一尝。
路上,还遇到那日任珂刚到小镇时,帮她指路片场的卖花姑娘。
任珂走过去向小姑娘道谢时,程等就低着头在姑娘的花篮里选花。末了将最喜欢的挑出来,让姑娘帮他扎成花环。
姑娘扎花时,程等掏出钱包,把余下的小花也一并买下。和任珂并肩坐在路边的房檐下,见到路人,就微笑着送人家一朵。
待花篮送空,卖花姑娘也将手里的花扎成了漂亮的花环。
程等接过花环,细细地检查一番,这才将任珂头上的棒球帽,换成花环。
手落下,他拇指和食指扶着她的下颚左右转一转,姹紫嫣红的花环下,她黑发如墨,笑脸莹白。
许是有些害羞,她水润的眼望着自己时,脸颊上微微泛着绯红,像抹了一层胭脂,白里透红。
“阿珂,”程等笑着说:“你真好看!”
怎么这样好看,让他看也看不够。
正笑闹着,晴朗的天空却忽然下起雨来。
南方的雨,温柔,湿润,细雨绵绵,如降薄雾。
落在人的肩头,也是徐徐浸出一小片濡湿。
许多人就在这薄雾中,微笑着,嬉闹着,赶回家去。
程等原本也想就此带着任珂,试一试漫步细雨是何种滋味。
无奈任珂今天穿了一条淡绿色的连衣长裙,小小的雨珠落在她的裙摆上,眨眼就成了一朵朵小梅花,随着她的动作,徐徐绽开。
见此,程等环顾四周,只好拉着任珂就近躲进一处屋檐下避雨。
雨势渐大,淅淅沥沥地沿着房檐流淌着。
人烟渐少,只留这雨声陪着,倒也不算寂寞。
任珂懒懒地趴在程等肩头,望着被他隔在身后的雨幕,只觉得他怀里的这方天地,似乎格外温暖安逸。
“阿珂。”程等忽然叫她。
任珂轻轻应了一声,却没回头。
几秒后,程等又笑着唤她,“阿珂?”
任珂又应,过一会儿,他仍笑着唤她,“阿珂啊。”
任珂终于收回目光,笑着嗔他一眼,“怎么了?”总是叫我,也不说话。
程等就笑,“没,就是想要叫叫你。”
闻言,任珂回眸细细看他。
这一路走来,程等怕被人认出,徒增麻烦。脸上就一直戴着口罩和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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