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婶知道南风喜欢安静,看她没什么吩咐就出去了。
南风继续看书,因为屋内开了空调,她身上就盖了一张薄毯子,一手拿着书一手放在腹部无意识地抚摸着,忽然,她的手一顿,慢慢垂下头看着隆起的腹部,好奇怪……最近怎么都没有感觉了……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比如她被囚禁久了竟然开始觉得习惯,明明以前她是一天都待不住,现在连一个月过去了都没感觉。
又比如这个孩子。
因为是意外得来的,再加上发现有他的时候,恰好是她和陆城遇矛盾的开始,这个孩子怀了多久就代表她被陆城遇困了多久,她还因为这个孩子受了多少羞辱,所以南风自以为自己对他是没有感情的。如果不是陆城遇拿她哥威胁她,她早就拿掉了。
直到某一天,她在看书的时候,肚子忽然动了一下,那种感觉非常清晰,她当场就愣住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并且越来越频繁,她好几次把手掌贴在肚皮上都能感觉到了里面的动静。这个不是她想要留下也不被她喜欢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回应她的试探,用他的手,用他的脚,轻轻地碰触着子宫壁来告诉她,被困囚笼她不是一个人,漫漫长夜他在的。
或许是和生命无声的沟通让她动容,也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骨肉相连,渐渐的,她对这个孩子已经没了最初的厌恶,甚至还产生了一种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微妙感情。
换个角度来想,她被囚禁在这里,真正陪伴她的不是梅婶更不是陆城遇,而是这个孩子。
只有这个孩子。
她的孩子。
可是最近,尤其是这两天,她好像……感觉不到他了……
心里忽然一慌,南风猛地站了起来,下意识要喊医生,可是转念一想,家庭医生每天都来给她诊脉,如果孩子有什么问题,医生不可能没有察觉到。
……是她想多了吧。
……算了,明天本来就要做产检,要真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一检查就一目了然。
南风怀揣着这个念头,心定了定,关了灯上床。
……
睡到半夜,南风忽然听到开锁的细微声响。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床头亮着微弱的灯光。
周围昏暗,一个人都没有。
可是刚才的确有开锁的声音……
她起身走到笼门边,用手摸了摸平时上锁的地方,登时愣怔——锁,真的是打开的!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两个月前那条手帕。
上面写了五个字。
‘他在地下室’。
正文 167章 不能帮你擦眼泪
南风知道陆公馆有一间地下室,平时用来存放杂物,但是手帕上的‘地下室’指的是不是她所知道的那间地下室,这个‘他’指的又是不是她哥哥,她都不确定。
这件事也还有很多蹊跷的地方。
比如,给她手帕的古怪男人到底是什么谁?为什么能出入陆公馆?
比如,如果她哥哥真的在地下室,那么引她过去的目的是什么?帮她吗?为什么?
这些都是疑点,但是她的犹豫只有三五秒钟,随即决然打开笼门!
就算事有蹊跷,就算尚有疑点,哪又怎么样?她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找到哥哥的机会!
此刻是凌晨三点,陆公馆内悄然无声,所有佣人都休息了,南风不发出丁点儿声音,没有惊醒任何人,成功从阁楼走到地下室。
地下室呈不规则形状,非常宽敞,相当于半个公馆的面积。
没有人。
很安静。
偌大的空间好像只有南风一个人。
这里很多间房,有专门用来放置花匠工具的,也有专门用来存放打扫用具的,她一间一间地找,越往里面越黑暗,而光亮完全照不到的尽头,就是一间上了锁的房间。
黑漆漆地隐没在最深处,老旧的朱红色木门锁着一条铁链,隐隐约约的,空气中浮动着血腥味。
南风拨了拨锁头,锁扣很老旧,不是很牢固,她思忖着走回花匠房,拿起一个锄头,直接将锁扣劈开。
门一开,立即有阴凉的风和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扑面而来,掺杂的浓重血腥味熏得人胸口一闷,南风眉心跳了跳,心里不知怎么突然有了强烈的悸动,她马上丢开锄头跑进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足以成为她此生梦魇的一幕。
——十字架上,有个人双手双脚都被铁链紧紧锁住,低垂着头,一头黑发乱糟糟脏兮兮的,角度的原因她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他浑身上下的伤痕却是藏不住。
鞭痕、烙痕、刀痕……还有很多她根本不知道要是用什么办法才能导致出来的伤痕,密密麻麻地遍布他的全身,衣服褴褛,血迹斑斑,体无完肤……
这间房的墙上、桌子上、地上到处都是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刑具,错愕之间南风几乎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大牢的刑房里。
嘴唇蠕动,唇动却无声。
看不见脸,可是她认识他……她知道他是谁……
她好想喊他,可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很用力很用力的那种,别说是说话了,她甚至都开始感觉到窒息。
早前陆城遇给过她一些照片,应该就是在这里拍的,画面背景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身上多了很多伤口,有些很新,还在往外渗血,十字架边的水泥地是乌黑色的,不难想象那里曾被多少鲜血淌过……
十字架上的人似有所感,头动了动,极为缓慢极为艰难地抬起来。
面容苍白枯槁,一条深深的血痕横贯他整张脸,硬生生将那张总是未语先笑的脸分割成两半,彻底破坏他原本清秀俊逸的容貌。
他看到南风,眼睛瞬间睁大,很意外。
南风快步上前,想碰碰他,可又怕弄疼他,眼眶里涌起一股潮湿。
“笙……”俞温轻动嘴角,从喉咙底吐出一个字。
南风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是我,是我,哥,你怎么会伤成这样?他们一直打你吗?”
七个月……从在野山里分开到现在七个多月了。
她一直想找到他,一直想再见到他,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再次见面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俞温开口声音沙哑:“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陆公馆,我一直住在这里……我、我终于找到你了,哥,哥……”
除了喊他,南风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身上那些伤痕她仿佛感同身受,疼得眼泪止不住地掉,她想把铁链解开,可是都上了锁,她解不开,急得喊起来,“哥,怎么办?”怎么才能放开你?怎么才能让你不流血?怎么才能让你不疼?
俞温勉强撑出一个笑容:“没关系,都是皮外伤。”
一直流血怎么可能没关系!
南风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去撼动铁链,可还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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