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真相昭著,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写满罪恶,她就是个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上了他的当,中了他的温柔陷阱,把哥哥都连累了。
她抬起手捂住干涩的眼睛,可还是有水流从指缝里流出来,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无法释怀的悲呛和疮痍层层叠叠,她哽咽地呢喃:“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南风挣开他的手,不断地倒退,仿佛离他远一点就能离那些谎言和算计远一点。
“陆城遇,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怎么能从头到尾都是骗我……”
骗她的。
骗她的。
都是骗她的。
骗她的感情,骗她的真心,时光错落之间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年洛杉矶的夏天,又听了一遍男人含笑却真挚的告白。
那一字一句多么动听,她曾铭记于心舍不得忘,现在回想,竟是满目荒唐,全是荒唐。
南风笑了。
笑当初的自作多情看不清。
笑现在的自食恶果太活该。
陆城遇看见她的身下鲜血淋漓,显然是刀口裂开了,他眉心抽了抽,正想不管她的意愿强行把她抱走,远处忽然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声音震耳欲聋,不是一辆两辆,而是成群结队。
他倏地侧目,就看见有十几二十辆摩托车由远至近驶来,非常明显,对方不是寻衅滋事的地痞流氓,而是训练有素的车队,且,目标是他们。
不,准确来说,目标是南风!
他目光一冷:“宋琦!”
“是!”宋琦庆幸自己调动了不少人手过来,原本是想护卫南风在医院休养不被人骚扰,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她立即下令,路边停了好久的四辆轿车纷纷启动,绕着南风和陆城遇转,形成保护圈。
车队在外圈寻找机会突破重围,还故意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陆城遇不知道车队到底是谁派来的,只想马上将南风带到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但是南风根本不准他靠近,不断地退,不断地逃,她唇际在笑,眼睛却是通红:“你为什么要骗我啊……为什么啊……明明是你亲口说要一辈子对我好,要一辈子都保护我,怎么转头就不作数了呢?”
“我那么相信你,你怎么能骗我……”
被敲碎的心片片掉落,已经修补不回来。
“是你说的,是你说……等我长大你就来娶我,会一辈子对我好保护我,可是你骗我,你骗我……”
陆城遇忽然之间浑身石化定在原地。
素来如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人刹那间风起云涌,最后那句话从他的左耳右耳齐齐钻入,一字不落。
而立于中间的九个字,更是如无数根钢针迸进骨头,他生平第一次尝到所谓痛彻心扉。
……等我长大你就来娶我……
……等你长大,我就来娶你……
封存在记忆深处已然覆满尘埃的岁月开始逆流回转,山一程水一程,在他最猝不及防的时候,那句他曾对谁许下的唯一诺言唐突出现,刺破他所有理智。
是她吗?
竟然是她?
怎么会是她?
他失去所有冷静:“你说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
“谁告诉你那句话?”
“谁告诉你的!”
他宁愿那句话是别人告诉她的,他宁愿那个人不是她!怎么能是她!不能是她!
他不顾一切追上去,要她把话说清楚,可是南风对他避如蛇蝎,两人一追一逃,竟然都突出了汽车的保护圈,摩托车行动灵活,瞅准时机,立即将南风单独围住。
陆城遇靠近不了南风,他眼中戾气横生:“几个不入流的混账都处理不了,我养你们干什么!”
汽车上的人闻言打开车门下车,清一色的黑衣服,手里拿着棒球棍,当即就和车队干了起来。
陆城遇这边的人个个都是练家子,凶猛异常,将人从摩托车上拉下来就是一顿暴揍,但是车队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开车撞人,从人身上碾过去都毫不迟疑。
一场混战,每个人都豁出性命似的。
陆城遇眼中明明灭灭,直朝南风的方向而去,路上有人拦着他,他一派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动手干脆利落,往往是还没近他的身被撂得倒地不起。
其中有一个穿蓝色赛车服的男人和他交上手,他戴着头盔看不见脸,但是身手很不错,陆城遇眯眸,越打越狠戾,几个拳头连续砸在他的腹部,他接连往后退了三五步撞上轿车,头盔下面滴出血。
那边,南风被人掳上摩托车,扬长而去!
陆城遇随手夺了一辆摩托车,加大油门追上去!
双方的手下紧随其后。
从市区到近郊,一路风掣电驰,眼看和前面摩托车的距离越来越远,陆城遇从腰后摸出手枪,瞧着对方的车速降下来,就瞄准对方后轮胎开了一枪,对方的车子瞬间失去平衡,彻底翻车。
南风和驾驶员都被甩下车,那一片是平坦厚实的草地,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
暴雨中,双方再次交上手,逐渐的,陆城遇这边的人占了上风。
陆城遇的目标只有一个——南风!
他撂倒两三个人后就朝南风奔去,南风神思涣散,木头似的杵在原地。
就在这个时候,混乱的人群里,有谁的声音突破狂风暴雨,响彻整片森林。
“少爷!关在地下室的那个男人死了!”
南风身体顿时晃了晃。
陆城遇的脚步也跟着滞了滞。
南风猛地抬起头,盯住了最近处的男人。
“地下室里的……男人……”她喃喃地重复,“……死了?”
陆城遇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慌乱来形容。
眼前万物颠倒,南风的世界里最后一丝明亮终于彻底湮灭。
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将她吞噬,焚心蚀骨,她扼住自己的喉咙,终于彻底崩溃大哭出声:“啊——!!”
痛苦的哀叫惊得闷雷作响,触目惊心。
“南风!”陆城遇骤然一惊,手急急伸出要将她抱住,然而南风转身就跑。
她已经陷入魔障,不顾一切地奔跑,像是要跑回陆公馆地下室,去确认她的哥哥是否存活。
你的孩子死了。
你的哥哥也死了。
脑海里又一次响起魔咒,南风捂住耳朵,一边跑一边哭喊。
她在前面跑。
陆城遇在后面追。
她跑的方向是矮陂。
天边哗哗地响起螺旋桨的声音,陆城遇猛地抬头,就见半空中盘旋着一架白色直升飞机,正在不断降低飞行高度。
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可能要永远失去南风的危机感。
“南风!!”
不要跑了!
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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