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飚车的人长得倒十分俊朗,只是脸上嚣张的样子还有嘴角的坏笑,让人不由得想起两个字:流氓。
那“流氓”瞄了眼萧凡跟卫腾握在一起的手,调笑道:“大半夜带人散步,没想到你还挺有làng漫细胞啊,萧凡。”
萧凡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你骑车还是这种风格,不怕把后座的人摔坏了?”
后座的女人下了车,淡淡道:“不怕,我买了保险。”
卫腾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那是个很有气质的美女,身材高挑,脸上却是冷冷淡淡的,走到萧凡对面,微微一笑:“下午就听见隔壁院子里有动静,果然是你们回来了?”
“嗯,爷爷祭日。”
“没记错的话,你爷爷是高考那天去世的吧?”
“对。”
沉默了片刻,那一直坏笑着的男的突然正经地把左手伸向卫腾,道:“来,认识一下,我叫周放,这位美女是大名鼎鼎的温婷。”
卫腾的左手正好被萧凡握在口袋里,又不好把人家晾在那,只得尴尬地伸出手来跟他握了握:“我叫卫腾。”
周放却突然笑道:“我知道你叫卫腾。哈哈,这手啊,在口袋里握着,还真是暖和。”
“周放,你也太不要脸了。” 旁边的温婷笑道。
他故意的?!
卫腾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羞的,倒是萧凡一点也不知道害羞和尴尬,继续正大光明把卫腾的左手握回口袋里,然后又转移话题道:“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没办法,我们高中同学聚会,正好赶上仁川校庆,不去不行。”周放答道。
温婷点头,“我也是回来准备参加同学会的。”
萧凡问:“林微和叶敬文他们去吗?”
“我家林微肯定不去啊,有姓叶的那个炸弹在旁边跟着,去什么同学聚会啊。”周放顿了顿,又道,“你肯定也不去吧,两人世界总比那人多嘈杂好。唉,去同学会的就是我们这些孤家寡人,可怜啊……”
温婷在旁边白了他一眼,催促道:“行了,废话少说,我们还得去买酒,家里一群人等着呢。”
“是,遵命。”周放说完便跨上车,然后又伸出左手对卫腾道,“来,握手,再见。”
卫腾非常想踹他一脚,可看他一脸笑容又不好伸手打笑脸人,只能郁闷地把手再次从口袋里伸出来,跟他握了握:“再见。”最好再也不见。
那人笑着飚车走了,不远处还传来他啧啧的赞叹声:“手被人握着,就是暖啊……所谓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于是卫腾终于相信了一个真理: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
次日大清早,萧家人便集体出动,去萧爷爷坟前祭奠。
长辈们每个人都一脸痛楚,萧凡的表qíng也格外凝重,卫腾见都没见过萧爷爷,自然对那位老人家没什么感qíng,他又是个直肠子,做不来假哭,只好乖乖低着头不说话。
后来是萧晴先哭了,缩着肩膀抽泣的样子看上去格外可怜。
萧晴是萧凡的堂妹,和卫楠又是好姐妹,在卫腾心里早就把她当自己妹妹了,看她哭,就不由得想安慰她。
结果越安慰,萧晴哭得越凶,到后来连萧凡婶婶也开始抹眼泪,卫腾不知道怎么办,求助状看向萧凡,却见他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好像在拼命压抑qíng绪。卫腾想给他一点安慰,便在大家看不见的时候偷偷握住了他的手。
这次祭奠一直持续到中午,众人才收拾好悲伤的qíng绪回家。
长辈们都忙着生意,吃过午饭之后,略做整理便开车回去了,萧晴自然跟她父母一起走。
萧凡原本的计划也是下午回北山,可到所有人都走光了,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卫腾猜想他可能有话要对自己说,便也没有多问。
直到两人一起吃了晚饭,洗完澡之后,卫腾才走到他身边坐下,扭头问道:“是不是有话要说?”
萧凡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家里的事,你想知道吗?”
卫腾点了点头。
当然想知道。
本以为作为他的恋人,关心他就够了。可今天才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还远远不够,甚至不知道,他今天在坟前的痛苦到底是因为什么。
见卫腾正认真听着,萧凡伸出手来轻轻搂住他,缓缓说道:“小时候,爸妈和叔叔婶婶都忙着生意,我和萧晴,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
那时候对父母的记忆很模糊,似乎整个童年里,只有爷爷和堂妹。
萧晴很喜欢画画,随便拿一根树枝就在地上乱涂,爷爷见她对画画有兴趣,就给她买了一套彩笔,把萧晴高兴得一夜没睡。
萧凡却很喜欢看书,刚会认字的时候看那些小人书,到后面,字基本认全了,爷爷就从他自己的书柜里挑了很多书给萧凡看。
萧凡的房间里总是堆满各种书籍,萧晴的屋里便是各种各样的绘画工具和她那些奇怪的作品。
兄妹两个每天放学回家,爷爷便会做好饭等着他们,后来两人懂事了,就每人一天轮流帮忙做饭。父母只抽空回来探望,平时那大院子里只有祖孙三人,倒也其乐融融。
这样安乐的日子一直持续着,直到萧凡高三,萧晴初三的那一年。
那天夜里下着很大的雨,三人吃过晚饭之后萧凡便回屋去看书。
因为第二天就是高考的日子,晚上的时候爷爷还特意拿了夜宵送到萧凡房间,跟他说了很多考场上不要紧张、相信自己之类鼓励的话。
十一点的时候萧凡就睡下了,打雷太吵,萧凡还戴上了耳塞。直到凌晨的时候,被萧晴哭着摇醒,泣不成声的萧晴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爷爷怎么了,爷爷怎么了?
萧凡赶忙跑上楼,看见爷爷躺在地上,早已停止了呼吸。
后来才知道,爷爷的心脏病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时候萧凡在高考,萧晴在中考,都是非常关键的时刻,爷爷或许是不想因为自己的病而影响到他们,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他们,只是吃药来控制病qíng。
他走得很匆忙,却早已写下了遗嘱,北山西郊一套很大的公寓,是留给萧凡和萧晴的。
萧凡就是在爷爷去世的沉重打击和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声中,收拾书包走进高考考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傲气和拼劲,沉重的打击之下,萧凡并没有退缩,反而正常发挥考出了很好的成绩。
只是那三天时间,要不断提醒自己暂时不要想爷爷的事,在考场上时刻警告自己不要分心,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酷刑。
毕竟,爷爷是他最亲的人。
那时候,温婷家住他们隔壁,萧晴哭了一整夜,温婷也被吵醒,次日清晨在路上遇到萧凡去考场,寂寞的背影看上去格外让人揪心。温婷骑车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顺手递给了他一双手套,跟他说加油。
当时心qíng沉重的萧凡,并不知道给自己递手套的是哪个女生,可那双手套,他却一直留着。
其实,萧凡是个很重感qíng的人,只是不外露。他从来不会把关心挂在嘴边,但是,他会把别人的关心藏在心底。
比如那些未删的短信,那些简单的礼物,还有爷爷留给他的每一本书。
哪怕后来在爱qíng上不断受挫,也只是默默的按自己的原则守护着,不会qiáng求,也不憎恨,继续做那个寂寞又骄傲的萧凡。
直到卫腾的出现,才让萧凡封闭的心渐渐融化起来。
那个傻乎乎的横冲直撞的卫腾,那个简单的神采飞扬的卫腾,那个大声说我喜欢你的卫腾……
跟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觉得温暖。
今天在爷爷坟前轻轻握住了卫腾的手,萧凡只想告诉爷爷,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他也相信爷爷不会怪他找了个同xing的爱人。
因为爷爷总是那么慈爱,以前在婶婶骂萧晴画画不务正业的时候,爷爷会袒护说孩子喜欢就好。以前在父母威bī利诱让自己考虑读商的时候,爷爷也会笑着说喜欢法律就让他读法律嘛,儿孙自有儿孙福。
所以今天才会想让卫腾也去坟前见见他,给他献一束花。
那是自己心底最亲、最尊敬的人。
※※※
听完萧凡的讲述,卫腾却一直没有说话。
萧凡奇怪一向快人快语的卫腾怎么突然这么沉默,便用手轻轻抬起他的脸,却发现卫腾的眼睛早已湿润了。
卫腾突然转身,用力抱住了萧凡。
“怎么了?”萧凡揉了揉那颗刺猬头,听见卫腾闷闷的声音从胸前传来——
“萧凡,我,我喜欢你。”
“嗯。”萧凡用下巴蹭了蹭卫腾的头发,“然后呢?”
“我……知道……你以前一直不开心。”
“所以……萧凡,我以后会加倍对你好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哽咽,埋在胸前的脸上也湿润了。
萧凡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一遍遍轻轻抚摸着他的发,然后紧紧回抱住卫腾。
虽然大大咧咧却对自己格外关心的卫腾,虽然马马虎虎却真心实意爱着自己的卫腾,这个傻家伙,是上天对他最好的眷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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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那一场风雪
快过年了,大街小巷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孩子们换上了新衣,超市里购物的人们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
卫腾也是庞大购物群中的一员,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东逛西瞄,不出一会儿车子里就塞满了各种新鲜的蔬菜水果。
几条鲜嫩的鱼,是打算清蒸的,年年有鱼(余)是好兆头嘛。排骨自然要红烧,香肠切成薄片做凉菜也很好吃,最近还从牛师父那里学了几招炖汤的手艺,也按她的教导逐一买好了材料,打算给萧凡一个惊喜。
大过年的,超市付款处的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卫腾站在队伍中间,一边哼歌一边对着清单检查购物车里的菜是不是买齐了。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调笑的声音:“哟,这不是卫腾吗,买这么多菜……喂猪也没你这么夸张吧?”
欠扁的声音一听就是周宇,卫腾翻了个白眼,道:“我在办年货,这是过年三天的菜!你当我一顿吃完?你以为谁都有牛大姐那样非一般的食量啊。”
话音刚落,就见周宇背后露出一个卷发的脑袋:“你说谁非一般的食量啊?”
卫腾马上赔笑道:“我是说牛姐你胃口好。胃口好,吃嘛嘛香,身体才健康,对吧。”
牛姗姗满意地点点头,瞄了眼卫腾购物车里的菜,笑眯眯道:“哈,居然准备这么多菜等你家那位回来,啧啧,不容易啊不容易,你真是越来越像个贤妻了。”
卫腾恼羞成怒:“你他妈才贤妻!”
牛姗姗笑道:“我本来就是贤妻啊。”
旁边的周宇打了个颤,又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你俩别吵了,这里是超市。嗓门那么大,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得来的是牛姗姗和卫腾异口同声的一句:“你才不要脸。”
在周围的人看戏般欢乐的笑容下,卫腾和牛姗姗终于识相地闭了嘴。
三人付款之后,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往回走,周宇夫妻俩买的菜还没卫腾一个人多,看卫腾两只手大包小包提得满满的,周宇便建议:“我开车过来了,要不送你吧。反正你家离我那儿也就两条街。”
卫腾自己提那么多东西本来就挺辛苦,好哥们说要送,自然再好不过。
“那就谢谢了啊。”
卫腾xing子直,周宇也不说客套话,说送就送。牛姗姗雷厉风行把卫腾买的菜全部整理好放进后备箱,周宇发动车子,卫腾和牛姗姗就一起坐在后座。
卫腾和牛姗姗都是闲不住的人,一路上闲话家常聊个没完。
牛姗姗好奇心起,便问道:“你家那位呢,怎么你一个人出来买菜?”
卫腾笑呵呵道:“他最近正好有个棘手的案子,忙了很长一段时间,前几天出差去外地了。我今年放假早,在家也是闲着,就出来办年货呗。”
牛姗姗笑了声,“你还真体贴。”
十字路口车子停了下来,周宇往外瞄了一眼,突然惊讶道:“你们看,是不是下雪了?”
牛姗姗白他一眼,“你做白日梦呢?咱们这儿多少年没下过雪了。”说着也往窗外看去,然后震惊道,“真下雪了?”
卫腾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窗外果然下起了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轻轻飘舞着,因为气温并不低的缘故,落到地上便马上融化成水,远远望去,不像冬日里壮观的银装素裹的雪景,反像是一层白雾模糊了视线。
卫腾叹道:“还真下雪,我家搬来南方已经好多年没见过雪了,今年怎么回事?是不是有比窦娥还冤的冤qíng?”
牛姗姗呵呵笑道:“是啊,我们卫腾可怜巴巴一个人买菜,比窦娥还冤。”
卫腾转过头盯着牛姗姗道:“我说牛大姐,你不损我会掉牙是吧?”
牛姗姗笑眯眯道:“不会掉牙,只是牙痒痒罢了。”
前座的周宇轻轻叹了口气,“老婆你饶了他吧,你再说下去,我们卫腾会气得找不到牙的。”
三人牙来牙去调笑了半晌,十字路口也变了绿灯,可前面的一排车子还没有移动的迹象。
“怎么回事?”牛姗姗问。
“我估计是塞车了。”周宇答道,“下雪可能影响到前面路段的jiāo通。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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