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正是林星落情窦初开发现自己心意的时候,他一门心思想让自己和隋祐并肩而立,最怕从隋祐嘴里听到“可爱”,“乖”,这种形容词。“像小姑娘一样可爱”简直戳中他的死穴,从此就立志戒掉甜食。多吃肉!
可是一个人的口味是难以转变的,不再吃甜食,不代表不再喜欢甜食。
隋祐舀了一勺甜羹自己吃了:“恩——藕粉清甜,苹果清脆,香蕉软糯,不错。落落,只吃一点儿,不会牙疼的。”
林星落抿着嘴唇,他的念头在被夸可爱和间接接吻之间剧烈的摇摆,在隋祐把勺子喂到他嘴边的时候,彻底倒向了一边。
被水果的甜味和间接接吻冲昏头脑的林星落脸上带着满足又迷糊的笑,隋祐看着好玩儿,横过一只胳膊圈住他,闭上了眼。他已经守了林星落一天一夜,很累了,需要休息。
等到隋祐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林星落才从兀自高兴中回过神来。
遇袭,入院,麻药效力下莫名其妙的表白,接连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像是电影的快进镜头一样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他很确定自己不会把叔叔叫做老公,更清楚他不可能生孩子,所以那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幻觉,梦境。
但那个吻是真的。他最爱他,也是真的。
林星落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他喜欢的味道有很多。火锅是浓烈的香辛料在舌尖上灼烧,玉子烧是醇厚绵密的味道一层层叠加累积,水果羹是清浅的甜味混着一点点酸……
那么,叔叔是什么味道呢?
林星落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或者,他根本不想抑制。他看着隋祐英俊平静的睡脸,如同受到海妖的蛊惑,一寸寸将自己的脸贴了过去。
隋祐的嘴唇偏薄,平时总给人严厉冰冷的感觉。但是,原来,很软,很暖。林星落的头脑发胀,呼吸艰难,没有尝出味道,只听到自己剧烈鼓噪的心跳。
他骤然撤回身子,沉浸在愿望达成的巨大幸福和背德的巨大痛苦之间,未注意到有一只手掌在他腰上温柔的托了一把,护着他平稳躺下,免得扯痛伤口。
林星落养伤的日子过得很滋润,隋祐推掉了一切应酬,专心陪他,事事亲力亲为,仿佛要把所有的宠爱一股脑全部都给他。
等他伤口愈合办了出院手续回家休养的时候,即使是他在院子里晒太阳,隋祐也要求他必须出现在自己书房的窗户能看到的地方才可以。
这次受伤并没有给林星落带来什么无法扭转的伤害,在院子里跑动的少年仍是元气满满的样子,午后阳光打在他栗色的头发上,反射出柔和的光亮。跳起投篮的时候能看到腰侧一道狭长的疤,得益于有效的药膏和隋祐的严密监督,应该不会留下狰狞的痕迹。
他亲手养大的孩子,风吹过来,他会挡住;雨落下来,他要遮住;又哪里舍得留下一丝伤口在他身上。
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先生,手续已经办好了。”忠叔敲门未得到回应便自行开门进来了,见到隋祐坐在窗边,他心里了然,走过去,果然看到林星落正在在院子里练习投篮。
隋祐转过轮椅看向自己的老管家,确切的说是看向老管家手里拿着的信封,他的目光有些迷茫。
“先生,您真的,考虑好了吗?”老管家清楚的知道,对于隋祐来说,信封里的东西是比整个严城未来十年规划更重要,更需要谨慎判断的事。
他无法给出建议,只是希望这个决定是隋祐认真思考过的,将来他不会后悔。
林星落在花园里睡得天昏地暗,直到傍晚起风了才被佣人叫醒,踩着滑板一路滑到了里屋停在隋祐的轮椅前。隋祐笑着摇摇头,对于自家小孩儿偶尔爆发的顽皮未见丝毫责备,平静的撩开他的上衣看了看腰侧的伤疤。
“叔叔,已经好啦。”林星落怕痒,又不愿躲开隋祐的亲近,手脚僵硬的忍着腰际酥酥麻麻的触感。隋祐的手掌因为长年推轮椅而有着薄茧,些微粗糙,摸在伤疤那里刚刚长好的嫩肉上,感觉非常的……奇妙。
隋祐看他一脸为难又恍惚的样子,收回手,指尖上好像还残留着温暖细腻的,少年饱满健康皮肤的美好手感。
他想,即使用最客观的眼光去看,林星落也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上最迷人的男孩子。
所以他应当去看看这个精彩的世界,名山大川,森林雪原,汹涌的潮水,翩飞的蝴蝶,他应该在见过一切美好之后再决定他人生的方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什么都不知道就甘愿被困在小小的严城,他的轮椅旁边。
晚饭后,隋祐带着林星落进了书房。老管家担心的看着两人的背影被挡在门后,看了许久,转身去书房热了两杯牛奶。
隋祐把桌上的信封递给林星落。林星落看着突然严肃下来的叔叔,心怀忐忑的拆开了信封。
巴黎政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因为受伤,他错过了国内的高考。隋祐在他受伤当天就跟他说过不用担心,他会安排。出于对叔叔近乎盲目的信任,林星落自然就没有担心,酣畅淋漓的玩儿了两个月,隋祐也史无前例的整整陪了他两个月。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林星落捏着薄薄的一张纸,小兽一样执拗凶狠的目光似乎要将纸页看穿。隋祐比林星落还紧张,几乎是屏息凝神的等着林星落的回答,或者反应。
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林星落抬起眼,目光茫然没有焦距:“好。谢谢叔叔。”他低下头不让隋祐看见自己眼中迅速聚起的水珠,快步走掉了。
老管家正端着牛奶走过来,看到小少爷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的把杯子递过去:“小少爷,先喝点儿东西。”
林星落猛一挥手,瓷杯应声落地摔个粉碎,淌出满地的伤心。这声脆响惊醒了他,他无助的看了看老管家,老人家虽然吓了一跳但多少有心理准备,并没被伤到,温柔的朝他摇摇头示意没事。
林星落别过头跑掉的那一刻,他看到透明的水珠滑过少年的脸,怕是比刚热好的牛奶还要灼烫。
隋祐闻声出来,看到一地狼藉,心里骤然一紧:“伤到他了?”
“没有。”老管家推着隋祐的轮椅避开碎瓷,招手让佣人过来打扫,“没伤到,但是哭了。”
林星落上一次哭是很久以前了,是因为做噩梦,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后转身就搂住他的腰埋头大哭。隋祐用很多的糖果,很多的耐心,温暖的怀抱,和一个个落在额头上的吻才让他平静下来。他说梦到小叔叔找不到了。
那个时候,他在小孩儿被泪水洗得格外清澈的双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他对自己说永远不要再让他哭。
他一直知道,林星落幼年的生活太过波折,被父亲抛弃,被母亲抛弃,又被爷爷交到陌生人的手里。他很敏感,害怕争吵,害怕歇斯底里的女人,害怕疾病,而其中他最怕的,是离别。
现在,他亲手打破了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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