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无聊间,飞机里突然响起将要着陆的提示。萧晴这才震惊地低头看表,北京时间早晨七点,纽约时间已经下午六点了。这次航班飞了十几个钟头,没想到她居然一觉直接睡到了纽约……
飞机准备降落,脚下的云层越来越稀薄,萧晴开始整理随身的小包。莫名的,脖子上又出现梦醒时那种奇怪的凉意,萧晴忍不住扭过头去,才发现了这凉意的源头——隔壁座位上的年轻男子。
那人穿着深灰色的衬衫,领口的扣子随意解开了两颗,露出健康的麦色皮肤。黑色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qíng,只是紧抿的唇透出点冷漠的味道。
——哟,飞机上还戴墨镜,这么牛掰的架势,该不是某个出国拍写真的明星?
想到这里,萧晴全身的láng血立马沸腾起来。待会儿一起出机场的时候,会不会看见一群小萝莉拿着牌子打着横幅,大声喊着“XX我爱你”,为了他的签名而挤破头?说实话,那种壮观场面她还没见过。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既然这么巧遇到,不如先下手为qiáng,要个签名卖点钱什么的,也算意外的收获了。
萧晴正想拿个本子问他要签名,就听他语气平淡地说:“你睡了十多个小时,还说了许多奇怪的梦话。一会儿说,九yīn真经已经练到九重了。一会儿又说,我的血不甜。”
他的唇边带着冷笑,像是讽刺,又像是玩味,反正他这句话的意图,萧晴愣是没搞明白。
——苗头不对,签名还是算了吧。
萧晴从来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连老妈那种冰山女王都从容应对了那么多年,遇到这种qíng况当然熟悉地采用“以柔克刚”大法,装出一副非常诚恳的样子,一脸歉意地看着他,语气也特别的认真:“对不起,打扰到您休息。我这人从小就有说梦话的习惯,呵呵,真不好意思。我有时候还梦游呢,今天没梦游,可能是在飞机上,被安全带绑得太紧了。”
男人抽了抽嘴角,沉着脸,没说话。
萧晴笑眯眯地补充道,“据我所知,睡着会说梦话的人还挺多的。这样吧,我下次出门戴个口罩,你不如……也戴个耳塞?”
男人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扭过头去。
……
飞机很快就降落了,隔壁的男人提起笔记本电脑就走,似乎是不想再跟萧晴多待一秒钟。
萧晴也不在乎,继续慢慢整理着随身的小包。管他是何方神圣,反正只是在飞机上巧遇的陌生人,谁怕谁?再说了,每个公民都有“说梦话”的自由,虽然她的梦话奇怪了点,包含了中国武侠、西方奇幻、恐怖悬疑等多种内容,那也证明她博览群书、思维敏捷。
呃……周围好多人在看她。
萧晴赶紧提起行李箱,灰溜溜地跑下了飞机。
一个大觉睡得jīng神恍惚,睡着的时候是下午,醒来的时候还是下午,时差倒不过来,出了机场就有些晕乎。萧晴一手提着随身包和小皮箱,另一手拉着托运过来的巨大行李箱,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眼珠子倒是不闲,紧张地环顾四周,期待着看见来接她的写着“萧晴”的大牌子。
据萧晴所知,今天要来接她的有两个人。一个叫于佳,传说中的神秘表姐。还有一个叫沈君则,之前更是闻所未闻,似乎沈家跟老爸有点生意上的来往才委托他来接人的。
当然,谁来接机她并不在意,她只想快点见到来接她的人,好把手里的大箱子塞给对方……
萧晴的目光从左到右仔细扫了一遍,还是没看见任何一个写了“萧晴”的牌子。不甘心,又从右到左扫了一遍,终于沮丧地低下头来。
显然,接她的人并没有按时到机场。
正在郁闷,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接起电话,耳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女音——
“亲爱的,你到了吗?到了吗?”
萧晴怔了怔,刚想问她“谁是你亲爱的”,就听那女人豪慡地笑道:“我是你表姐啊,于佳表姐。”
传说中的表姐?萧晴赶忙换了笑脸,装作乖乖女,礼貌地笑着说:“姐姐你好,我刚下飞机呢。”环视四周,没有发现说话这么抑扬顿挫的彪悍女人,疑惑地问,“姐,你在哪?”
“哦,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有点事来不了机场,我让君则来接你了。他到了吗?”
“君则?我不认识……”
“没事的,你不认识他,他可认识你呢。他见过你的照片,会主动来找你的,你乖乖在出口等着就好了,他还没到,可能在路上吧。”
萧晴愣了愣,沈君则认识她?怎么可能!
她平时很少拍照,更少有照片放到网上,沈君则见过的……不会是她在校内网发上去的那些照片吧?!哦No,那照片可是chūn哥的玉照,当初姐妹几个一起开校内的时候,把chūn哥的照片发上去震楼的!天天拜chūn哥,保证不挂科,这可是大学时期的至理名言。
听说沈家人在国外生活多年,万一沈君则不清楚国内的“民俗”,不认识著名的“chūn哥”,误以为那照片是她萧晴本尊,在机场找不到人那可就惨了。
萧晴想了想,还是觉得“凭照片找人”这事非常不靠谱,赶忙说:“姐,你把他电话给我,我跟他说好地方见面,这样比较稳妥。我的照片是……很久以前拍的。嗯,怕他认不出来。”
“行啊,我把他电话给你,你有什么事儿就打电话找他。”于佳倒是很gān脆,念完了号码,又接着说,“就这样吧,先不跟你说了,我要进产房待产。”
萧晴一愣,“……产……房?”没听错?是生孩子的那个“产房”?
于佳笑着答:“本来预产期是下周,今天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可能要提前生。”
萧晴要是嘴里有水肯定能一口气喷三米远。可惜没水,只好抿了抿嘴唇,声音gān涩地说:“没……没事。你……你生孩子要紧。”
“嗯,有什么需要帮忙,你就直接找君则吧。这几天我在医院,没法陪你了。等我出院了带着宝宝一起去看你啊。拜拜了,honey~”
被她那句ròu麻的honey刺激得脊背一阵颤抖,萧晴赶忙吞了吞口水,“拜拜……”
挂了电话之后,萧晴才对着天空翻翻白眼,长长吐了口气。
开什么国际玩笑,早不生,晚不生,她一下飞机,传说中的表姐就往产房跑,好像她成了催产婆一样。
而且,爸妈也没跟她说过于佳姐姐是个奔放的孕妇,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以后难道要跟这位豪慡的妈妈和刚出生的小孩一起住?神啊,一直哭的小孩最可怕了。再加上个说话像诗歌朗诵一样的表姐,和传说中不会说中文也不会说英文的法国人姐夫……萧晴觉得,自己即将开始悲剧而惨烈的人生。
更郁闷的是,不知道是不是于佳给错了号码,沈君则的电话居然一直打不通。
眼看天快黑了,身边的旅客一个个带着笑脸走出机场,萧晴忍住想要抓狂的冲动,拿起手机,第十次拨了沈君则的电话。
听着耳边响个不停的忙音,萧晴终于忍不住低声吼道——
“沈君则,你最好快点在我面前出现!不然,我咒你每天出门都被bào雨洗成落汤jī!”
3、倒霉的山寨女(三) ...
萧晴的诅咒居然很快就生效了,几乎是刚放下手机,天就下起了雨。突如其来的bào雨把萧晴整个给淋了个湿透。
萧晴无语地看着天空,搞什么,她在诅咒别人,怎么这么快应验到自己身上,做坏事也太灵了吧。
萧晴láng狈地提着一堆箱子躲去避雨,一边掏出纸巾擦拭脸上的雨水,一边忍不住抱怨,“就算照片错了,我这huáng皮肤黑头发的物种还是很好认的吧?那个姓沈的混蛋怎么还不出现,到底死哪去了……”
或许是萧晴郁闷之下没有注意音量,旁边突然有道莫名的目光朝她she了过来。
脖子又有点儿凉……
萧晴回头,看见一个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那人穿着擦得发亮的皮鞋,笔挺的西裤,上身一件灰色衬衣,手里还提着笔记本电脑包,典型的商界jīng英式装扮。他的发黑如墨,双眼深邃,鼻梁高挺,五官组合在一起十分的英俊,是个颇有气质的东方美男。
他静静地站在屋檐下面,冷眼看着外面的大雨,紧抿着双唇,微皱着眉头,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站出了个xing,站出了风格,顺便聚拢周围的冷气,站出了一塑完美的冰雕……
糟糕的是,他似乎听懂了萧晴用中文说出的咒骂,所以才会用那种看“大猩猩”一样的眼神看向她,好像她诅咒沈君则的那两句话是多么的不堪入耳。
萧晴心里火气正大,倒也不好冲不相gān的陌生人发火,何况陌生人还挺帅。于是回头,冲他露出个灿烂的微笑,以示“友好”。
男人看了她一眼,僵硬地转过头去。
奇怪了,萧晴总觉得他默默扭头的动作有点熟悉……
拨沈君则的电话拨了十几遍,一直拨不通。表姐那边又不敢拨,害怕影响到她生孩子。萧晴只好郁闷地在机场等着。眼看bào雨越下越大,那个叫沈君则的“生物”还没有出现的迹象,电话也一直无人接听……
算了,看来那个衰人肯定把接机这事儿给忘了,不如直接打车去他家。幸亏前天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老爸给她塞了个小本子,上面记了一大堆地址,其中就包括表姐家和沈家的住址。
萧晴打定主意,拉着笨重的行李箱冲进雨里,叫了一辆出租车,就往沈家赶去。
四十分钟后,出租车在一个大院门前停了下来。大门正紧闭着,透过栅栏的空隙,可以看见院子里有一栋三层的小阁楼,特别像解放初期大上海的那种小资风格,要是再停一辆黑色轿车,完全可以作为琼瑶剧的拍摄现场。
——沈老爷爷的品味,果然是独特的。
萧晴上前去按门铃,清脆的门铃声响了半天,居然没人应。
不会吧?表姐生孩子不在家,就算沈君则也有事不在家,沈家不是挺多人的吗?沈老爷爷,伯父伯母,叔叔婶婶,哥哥妹妹,那么多人难道全都不在家,集体玩儿蒸发?
若不是冰冷的雨一直砸在身上,萧晴甚至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真是够了,怎么能倒霉到这个份上。
当然,让萧晴落到如此田地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叫“沈君则”的家伙,自始至终,萧晴都深刻地记着这一点。“沈君则”这三个字,在短短半天时间里,已经让她刻骨铭心。
沈君则这种混蛋,说好来机场接人,居然不守信用,一个男人连这点起码的诚信都做不到,早该打回去重练了!
要是换成她萧晴,有亲戚朋友过来让她去接,她绝对积极又热qíng,提前半小时在机场等着。沈君则别说迟到,压根儿就没出现,这也太没品了。萧晴对这人的鄙视程度,一路飙升到了最高级。
沈家院子在街道的尽头,天黑了,路灯都亮了起来,周围连个人影都瞧不见,萧晴缩在角落里,冷得瑟瑟发抖,越想越生气,反正左右也没人,qíng绪总要发泄的,萧晴搓了搓手指,索xing大声骂了出来——
“沈君则,好样的,你敢放我鸽子!我咒你每次坐地铁都看见地铁从面前开过!每次去饭店都吃坏肚子上吐下泻!每次开车不出十米就爆胎!对了,再娶个最讨厌的女人,一辈子当妻奴!”
一道刺眼的灯光突然直直she了过来,萧晴赶忙闭上嘴,用手挡住了眼睛。
黑色的轿车开到她身旁时蓦地一个刹车,萧晴心里一惊,以为遇到传说中的抢劫团伙,刚准备撒腿逃命,就见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镇定自若地走了下来。
那人径直走到萧晴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顺势把一把大伞撑到她的头顶。
萧晴一时有些发愣。
——不是抢劫的?他停车的气势也太“威武”了点吧?
萧晴怔怔地看着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借着路灯昏huáng的光线,依稀看得清他的脸,紧抿的唇角依旧透着冷漠,就连皱眉头的表qíng也十分的熟悉。
——他不是刚才在机场见过的那人吗?
萧晴正疑惑间,就听男人压低声音道:“怎么又是你?”
萧晴尴尬地笑了笑,伸手理了理长发,没有回答。每次大声诅咒都被他撞个正着,这也算孽缘的一种吧。她还想说“怎么又是你”呢,台词被抢,只好沉默。
见萧晴不说话,男人也沉默了下来。片刻后,目光缓缓扫过萧晴湿透的全身,淡淡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他的声音其实挺好听的,低沉醇厚,只是,冷冷淡淡的语气很不讨人喜欢。不论如何,异国他乡见到同胞,听到中文,感觉还是很亲切的。
萧晴抬起头来,笑着说:“我在这里等人。有个叫沈君则的人说好来机场接我,等到现在还不见人影,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说……沈君则?”他问,语气有些奇怪。
“对啊。”萧晴点了点头,“也不知死去哪儿了。真没见过他这样的,接人都能忘。你说,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忘的?”
男人看着萧晴,沉默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