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不应裘_雾容【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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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吩咐酒店准备了食物,不过用餐前该先洗澡,我处理完事务就会回去,如果感到累了就先休息,不要等着。]

“嗯,嗯,嗯。”祁允然每听到一句叮嘱就应一声,最后从尴尬演变成无奈,有人关怀自然值得高兴,不过这些话又暗藏不容置喙的qiáng硬,是温柔的命令,感觉就像长辈式关心,有点唠叨。其实,任谁在遭遇连番打击以后都会想到‘家’,希望得到支持,但祁允然也明白那是奢望,幸好有燕裘雪中送炭,不禁由衷地说:“谢谢。”

电话另一端有片刻寂静,然后燕裘的声音再次出现。

[要感谢我就用行动表示,我要忙了,见面再聊。]

“啊?”

祁允然连回应都来不及,只听通话另一端传来许多人说话的声音,还有一些类似机械运作引起的巨大声响,燕裘似乎真的很忙。

[再见。]

“嗯,再见。”

直至挂断,祁允然拎着手机愣了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有得忙了,的确,燕裘这么热心帮助他,而他却糟蹋燕裘的好意,也实在太过不识好歹。一时间,祁允然也挤不出时间去烦恼周路雄,他捞起衣服跑进浴室,脱下被撕得很惨的睡衣,看到身上抓痕那时候他瑟缩一下,撇开脸故意不看镜子,匆匆洗过澡,走出浴室以前他十分谨慎地探视过,确认门外没有异样才安心,然后独自享用被jīng心保温的中式菜肴。

其实在折腾了这么一天,祁允然已经失去食yù,却想到这是燕裘的一番心意,便硬着头皮吃饱,让客房服务收走杯盘,祁允然爬上chuáng休息。

祁允然躺在柔软舒适的chuáng铺中,意识渐渐被睡意夺走,然而他在睡梦中却得不到安宁,黑暗中似乎有周路雄的魔爪透过虚空伸向他,而他意识到危机以后试图挣扎,却被黑暗束缚,他能做的仅仅是呼吸。不过已经在周路雄手上逃脱过一次,这一回祁允然也不愿意轻易放弃,惊慌中拼命挣扎,似乎无尽的黑暗中蓦冲进一线光芒,祁允然从chuáng铺中弹坐起身,目光聚焦在发出微光的小夜灯上头,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房间里,猛地一惊,又想起这是酒店,环顾四周,房间里只有他一人。

“梦魇?”

清醒过来,祁允然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知道自己最近都不能安眠了。汗湿的后背一片冰冷,祁允然屈膝埋首其中。一个周路雄就引起梦魇,祁允然为自己的软弱而感到沮丧,不过凭经验所得,他相信自己会度过难关,只要为这一次遭遇找到合理的解释,只要接受事实,梦魇便不会再来。

现在……已经不能成眠了。

轻轻叹息,看一眼时钟,原来也已经睡了一个多小时,祁允然稍稍思索,想打电话给燕裘,却因为理由不充分而放弃,如果只因为自己睡不着就打扰正在工作中的燕裘,实在不妥。不能打电话,不如……就去等他吧。

想到这个折衷的办法,祁允然松了口气,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再也待不住,披上外套就到酒店大堂去,祁允然挑了能看见大门的沙发坐下,工作人员还细心地奉上茶水。他捧着热茶傻傻地看着大门进来的每一个人,不断有人前来住房,形形式式的人们从眼前走过,热茶也换了好几杯,祁允然依旧仔细地看着。

当燕裘抵达皇冠假日酒店,才踏进大堂就见到祁允然手捧茶杯全神贯注地盯紧大门,这会儿笑容渐渐浮上脸庞,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起身,却在踏出第一步以后又停住,似乎在斟酌下一步,燕裘仿佛看见一只前爪捧着葵瓜子的仓鼠在做内心挣扎。

就在七步之内,燕裘改变方向,直直地走向大门旁边跟外国客人产生jiāo流障碍的门童,这边意大利中年胖子的一口破英语对上门童的满嘴‘英国垃圾’,火星人跟冥王星人对话,谁都不给力。燕裘脸带微笑介入充当翻译,待到酒店派来jīng通意大利语的工作人员,才与意大利胖子拥抱告别,热qíng的意大利人甚至亲吻热心东方友人的脸颊,直至走远了还不住挥手。

燕裘带着微笑转身,走向不远处看着一切经过的祁允然,不待对方反应就送上拥抱,顺势往唇上轻吻,一触即止,坦dàng如砥的态度让人感受不到丝毫轻薄。祁允然如遭雷殛,整个人石化掉,僵硬地杵着,心想:这是西式礼仪真让人吃不消。

吃过嫩豆腐解馋,燕裘轻斥:“不是说不要等我?”期间动作自然地拢了拢对方外套的襟口。
祁允然忐忑地伸手梳扒耳边发丝,笑意掺上浓浓无奈:“睡过,又醒来了。”

“哦?”

镜片后的眼睛眯起来,燕裘细细打量祁允然酡红色的脸颊,以手背测试额上温度,眉头轻轻蹙起,手掌拐向另一角度,捧着祁允然的后脑勺往前轻轻一带,自个额头向前一挨,额抵额,鼻尖都几乎碰上。

额上一抹清凉感,鼻腔中却充满火热的男xing气息,祁允然仓皇地屏住呼吸,所有血液都积极往脑顶上冲去,他几乎昏厥,身形晃了晃,幸好有燕裘撑着,只把他尴尬得几乎要自燃。

这算什么,燕裘回美国一趟,也西化得太严重了吧?

祁允然还在胡思乱想,燕裘则放开他,眉心已经紧紧挤成深川。

“能医不自医吗?你怎么没有意识到自己发热了?”

“啊?这……”祁允然用手背试了试额,果然感受到热度,这才想起来之前那股疲惫感是因为生病,竟然没有发现,果然是受了周路雄的事打击,他都失常了。

“好了,我吩咐酒店准备退烧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有没有药物过敏?有没有指定的药品?”

“没有。”

“那好。”话落,燕裘大步走向咨询处,jiāo代一番又回来:“走,回房间休息去。”

燕裘的办事效率极高,等祁允然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扶着腰走向电梯。

“这……不用扶我。”祁允然感觉心跳已经突破最高点,再这样下去,他怕会脑溢血。

燕裘收紧臂弯把不乖的仓鼠困住,嘴里不紧不慢正经八百地抛下一句:“病人应该配合治疗。”

身为医生,最明白病患的配合有多重要,所以祁允然安静下来,耷着脑袋任由燕裘扶持,黑发随动作柔柔垂下,露出一节烧红的脖子,上头几抹深色痕迹让燕裘chūn暖花开的心境瞬间化成焦土荒漠。如果有可能将这痕迹擦掉,他现在就抬手使劲擦,不过这不可能,所以他忍住了,只是把罪人扣在墙上膝撞的计划得更改,还是用直拳把牙齿打掉吧……或许双管齐下。

上升的楼层突然停住,清脆铃声响起,电梯门打开,外头一群人往电梯里挤,祁允然直觉退后让出更多空间,哪知道扶在腰上的手改为横过胸膛扣住他的腋下把他往后拖,他感觉整个后背紧贴住温暖的胸膛,还能细数心跳。

祁允然错愕地偏过脸,入目的男xing侧脸正经严肃,似乎没有丝毫邪念,祁允然开始唾弃自己的多心,可是后背感受的跳动似乎已经叠加到自己的基础上,跳得特别勤快。坏事了……祁允然慌慌张张地想着,他不明白燕裘怎么能这么轻松地进行亲密接触,他是同志,他也是,怎么不知道收敛呢?之前,燕裘分明没有那么狂放。

祁允然的脑筋就与小猫蹂|躏过的毛线团不差多少,哪能有线索,只好抱住脑袋苦闷。

燕裘倒是乐意,一路把失神的小仓鼠拖回房间,送药递水,催着吃过药放躺到chuáng上盖好被子,迎向yù言又止的视线,燕裘首先打开话匣子。

“我从美国回来就跟朋友聚餐,你缺席了。”

祁允然轻点头:“我很早就到S市学习……之前手机给人抢了。”

“嗯,我也听说了。”燕裘拿起水果盘上的新奇士香橙娴熟地剥皮抽丝,脸带微笑:“学习是正事,遭抢也不是你自愿的,自然不怪你。”

“哦,抱歉。”

“说了不怪你,嗯,这医院还行?”

“挺好的。”祁允然说到医院这块就滔滔不绝,直把这个月来值得回味的经历说了大半,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不断以动作配合说话,因发烧引起的红cháo加深,白皙的肌肤透出桃花瓣一般的剔透粉红色。好半晌祁允然才意识到燕裘是律师不是医生,当下自责:“呀,看我得意忘形,太唠叨了。”

燕裘送上一瓣果ròu,示意祁允然咬住,才说:“不会,这又不是无聊的事,听了增广见闻,不错。”

祁允然咀嚼着鲜甜多汁的果ròu,也认同燕裘的论调,心想着自己如果听燕裘讲法律,也会听得进去,就连连点头。

“想知道我去美国gān什么了?”

这问题又换来热烈的点头。

燕裘轻笑,一边喂养小动物,一边将美国之行靡靡道来,故事配果ròu,祁允然吃得津津有味,也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妥。燕裘的眼睛眼睛却始终专注于搜寻伤痕,他看着祁允然嘴唇上的齿痕,照这个样子看着是自个咬的,要多么难受才把咬得这么深。

燕家人有一个遗传的毛病,那就是护短,有时候不需要去想道理什么的,毕竟就是有天大的因由,自家人也轮不到外人欺负。

燕裘心里炸翻了,却耐心把这次到美国帮朋友处理的案子说完,看见祁允然全心消化听来的事,燕裘的心qíng渐渐地放松下来,又讨论了一下对事qíng的见解,祁允然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紧张感,倒是因为听来的事,又对燕裘多了几分崇拜。

“你在美国的生活这么jīng彩,为什么要回国呢?”

燕裘微怔,面对纯粹疑惑的脸容,他不禁失笑:“要做个了结吧。”

“了结?”祁允然懵然,困惑地眨巴着眼睛。

他不知这表qíng有多可爱,燕裘以指轻轻抚唇,挡住唇角坏心的勾起,语调和缓沉稳地说道:“要养宠物。”

“咦?”祁允然微愕:“养什么?”

“很多年前我有一头牛,但他被人牵走了,我没能抢回来,很伤心,可是现在我决定养一只仓鼠。”

仓鼠?这跟回国有什么关系?

“国外不能养仓鼠?”

燕裘揉了揉鼻尖,推推眼镜,沉着脸凝重地说:“是的。”

“为什么?”

“因为仓鼠在国内出生的,它对主人的亲密度不够高,自然不能随便带着走。”

祁允然感觉脑筋都要打结了,他犹豫了好一会,双手已经在被子上蹭起来,眼睛数次往燕裘严肃认真的表qíng上遛去,好半晌才鼓起勇气问:“燕裘,你……是不是很喜欢捉弄我?”

燕裘淡定地为祁允然摁了摁被子,这态度让祁允然的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去了,犹豫着是不是该道歉,毕竟这种臆测也太失礼了,会惹人生气。

就在他犹豫的那会儿,燕裘淡淡地扔了俩字:“是呀。”

“对不起……唉?!”祁允然后知后觉,他以为自己幻听:“什么?”

燕裘却不紧不慢地问:“你发生了什么事?”

“啊?”祁允然忘了自己的疑问,屏息与燕裘对视:“我……”

燕裘拿下眼镜,锐利的眼睛胶住祁允然的目光,让他不能逃避。

“不能说吗?这些痕迹……是谁弄的?”燕裘抬手轻触祁允然颈侧上的一枚吻痕,指甲轻轻搔刮深色部位,目光又冷冽了几分。

祁允然瑟缩一下,却不敢躲开燕裘磨人的抚触,眼眶有些发红,声音细如蚊蚋:“这……这是……”

“你向我求救,却不愿意告诉我原因吗?”燕裘故意让声音中带着一丝伤心,叫祁允然内疚。

果然,祁允然十分自责,他知道今天的事的确难以启齿,但是不信任燕裘,又何必求这个人帮忙呢?想罢,终于狠下心,他十指绞紧被子,深呼吸后一一坦白:“我的室友周路雄今天向我表白,我拒绝了,他就想直接……跟我发生ròu体关系,要我屈服。”

燕裘平静地听着,接着扔下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解决的?”

祁允然心中忐忑,因为燕裘的心思太难猜透,给人一种走在雷区的不安感,就怕稍一不慎得触雷身亡。但箭在弦上,祁允然只好支吾着回答“我?我,我揍了他,然后逃出来了。”

终于,微笑再次浮上燕裘的脸庞:“那么,他没有成功?”

“嗯,没有。”受到微笑鼓励,祁允然开始觉得自己踢周中雄的那一顿很值得:“之前白先生在我前面揍小偷,我学着他那样踢了周路雄一顿,就逃出来了。”

燕裘探身抱住祁允然,抚着他的背,赞扬:“你做得很好,能保护到自己实在很好,你果真是在努力过新生活,就这样吧,以后也好好过。”

打从被拥住,祁允然就像被念了咒语似地头脑一片空白,听着燕裘的轻声细语,他却感觉前所未有的满足。其实有很多时候他真的只需要一句赞扬就够了,那么他就会活得快乐,有前进的动力。如果这是对的,如果得到燕裘的认可,那他会倾尽全力去改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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