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齐含糊而朦胧的软语响在宁静带着甜香的房间里,周骥侧过头看向林小齐时,jīng神几乎全部陷入睡眠的林小齐身子自动向爸爸的方向蠕动,周骥借着些微光亮看清林小齐那孩子气的稚嫩脸庞,嘴角勾上宠溺笑意,将自己的被子掀起来,把林小齐裹进来,林小齐满足地靠上爸爸这个大暖炉睡觉。
冬天的时候,能够不用空调就不用,为了孩子的健康着想,周骥便把空调关了。
林小齐身子光溜溜的,小时候是圆滚滚ròu乎乎,此时却一身排骨,没有多少ròu,周骥一模上去,就是滑不溜手的感觉,林小齐开始的时候还不适应和别人睡一起,睡梦里乱动了一阵,之后估计是爸爸身上的味道让他觉得安心,体温让他满意,就像只八爪鱼揽上了周骥。
周骥很少和人同眠,儿子身上的奶香却让他睡眠质量极好,怀里一个光溜溜暖乎乎香喷喷的身子,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很容易就起了反应。
周骥看着林小齐安睡的脸,红通通的脸颊,习惯xing向上翘一些的粉红嘴唇,长长的眼睫既密且长,形状良好,挺直的小鼻子,脸上没有任何修饰的痕迹,gān净美好。
把睡得安稳的林小齐从自己身上扒下去,这才起身先去洗手间了,虽然男人早上出现这种状况再正常不过,但和儿子一起睡的时候,出现这种qíng况还是让人尴尬的。
林小齐是被奶妈摇醒的,昨晚睡得晚了,早上就要比平时醒得晚。
空调关了,房间里冷很多,没有周骥这个大暖炉,些微清醒的林小齐冷得缩了缩身子,把被子裹紧一些,伸出手还要去抓另一chuáng被子加盖上来。
奶妈顺手将那空在一旁的被子抽过来搭在林小齐缩成一团拱起的被子上,皱着眉头,有些犹豫地说道,“小齐,快起来,老爷说他有急事要回去处理,早饭都来不及吃,你快起来送送他。”
奶妈知道林小齐有多么粘他的父亲,有多么希望能和父亲有更多的时间相处,这么多年来,他每次在周骥来之前很多天就盘算着爸爸来了要和他说些什么话,要和他一起做什么事qíng,在爸爸刚走,就数着日子算下一次爸爸来是什么时候,可是,周骥哪里有多少时间来陪他,哪次不是下午来了,第二天一早就要离开,和儿子在一起的时间每个月就是那么几个小时,林小齐是奶妈带大的孩子,在心里,他不仅是自己伺候的少爷,已经完全等同于自己的亲子,在头天晚上,林小齐那般高兴和周骥商量今天的行程事qíng,而一大早,又要告诉他爸爸马上就要离开,不能陪着他去那些地方了,无论是谁都不能忍心的。
林小齐还没有彻底清醒,听到奶妈的这句话,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下,从鼻腔里发出含糊的哼哼声。
等奶妈的话在脑子里打了几个转,一遍一遍地刻画加深,到最后终于明白其中的意思,并且一并明白奶妈为什么不是用中气十足的呵斥他起chuáng而带上安抚和怜惜的意味,用这样的犹豫的带着心疼的语调来叫他。
林小齐一下子清醒,眼睛倏地睁开,带着水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声音有些艰涩,“爸爸,爸爸他又要走了?不是说今天会留下来的吗?”
“老爷有事qíng……”奶妈说了一句,看到林小齐那副伤心的样子,就说不下去接下去的话,将林小齐的衣服拿过来放在chuáng上,正要劝解他,周骥就从外面客厅进来了。
奶妈看了周骥一眼,又看了看林小齐,没有来得及说接下来的劝解的话,垂头出门去了。
周骥也知道自己马上离开会让林小齐伤心,但是,他也不得不走,而且,在他心里,他一直是觉得,儿子以后什么时候陪都可以,可有些事qíng是等不得或是不能耽误的,所以,他总是撂下儿子,去处理自己认为不能耽误或是必须去做的事qíng,并认为这才是男人该有的处事方式,不然,他哪里能有现在的成就。
林小齐躺在chuáng上没有动,看到周骥进来,赌气地钻进被子里,将整个人都躲在里面,甚至连呼吸都不想呼吸,只觉得此时闷死自己也好。他其实是在看到周骥那一霎那,眼里就浮上了泪水,他讨厌爸爸总是这样,给了他希望,又将这希望随意打破,让他伤心失望,心里的伤心和烦闷让他不想见到爸爸,而且,也不想让爸爸看到自己蓄满泪水的软弱的眼。
周骥坐到chuáng沿上,伸手要将林小齐的被子掀起来一些,“小齐,这样不会闷着么?”
林小齐将被子抓得紧紧地不让周骥抽动,咬着牙不发出声音。
“小齐,爸爸有重要事qíng要回去处理,今天不能陪你去爬山了,你原来不是定的和班上同学一起去的吗,那今天和他们一起去也是一样的。”周骥想到头天晚上林小齐欣喜雀跃安排今天行程的脸,也颇愧疚,于是,放柔了声音安慰。
林小齐心里难受,勉qiáng忍住哭泣,在被子里带着怒气地嗡嗡说道,“你要走走你的,我不要你管。”
周骥知道林小齐生气了,但是,孩子就是这样的,怒气来得快也会去得快,而且,他这样的生气多是一种使xing子的赌气,周骥并不特别在意,在林小齐拱起的被子上拍了拍,说道,“你们过不了多久就放寒假了,我派司机来接你到S城里过寒假吧!到时候,爸爸一定陪你,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爸爸都陪着,这样可以么?”
就知道爸爸又是在开空头支票,但是,拥有这样的空头支票总比没有的好,林小齐一边伤心赌气,一边愤愤然地在心里责怪总是不信守诺言的爸爸,但也只好妥协。
林小齐在被子里憋得难受,将头露了出来。
周骥看林小齐一双红通通的眼,里面含着委屈责怪,清亮的泪水在眼睛里蒙上了一层却没有掉出来,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周骥俯下身在儿子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心里充满疼惜,他甚至想,要不今天就留这里好了,但是,xing格刚毅,处事果断的他,想到不能因为陪孩子爬山这种事qíng就耽误了其他大事,不能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于是,就狠下心将那要留下来的心思压下去了。
爸爸走出房门的时候,林小齐只能眼巴巴看着,心中苦涩,也只能在嘴里一再qiáng调,“寒假的时候,你不要忘了刚才的话。”
林小齐没有穿衣服去送周骥,但他还是睡不着了,在chuáng上呆呆地躺了会儿,打个滚趴在枕上的时候,便看到了chuáng头柜上那一个晶莹洁白的千层佛手螺,伸出手去将那海螺拿到手里来,海螺带着空气的冰冷的气息,触手冰凉,也不管那海螺是多么冷,他将它贴到耳朵上,倾听里面的声音,“呼呼呼”“轰隆隆”地是海风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从海底深处传过来一般。
这个海螺是他小时候,爸爸带来给他的礼物,他喜欢将这个海螺贴到耳朵上听声音,他还记得第一次听的时候,那时候,他还那么小,里面的声音那般巨大,轰隆隆像是惊涛巨làng,他被惊到了,赶紧跑到爸爸面前去,硬要贴在他耳朵上,让他也来感受一番这个小小海螺里的神奇,爸爸那时候说的是,海螺是从海里来的,死的时候留下了眷恋,所以,就将海的声音装在了自己的肚子里,当时的林小齐信以为真,觉得这是多么神奇的事qíng啊。
当然,现在已经长大的林小齐知道海螺里面的声音并不是它因为眷恋装下的海的声音,凑在耳朵上面听到的是人体内自己的气息通过海螺的反she和扩大,变成了海一般的悠远深邃的声音。
林小齐听着海螺里面的声音,想到以前和爸爸相处的一点一滴,眼里的伤痛渐渐越聚越多。小小年纪,已经轻蹙着眉头,仿佛是历经世事的苍凉般的寂寞而忧郁。
他轻轻呢喃:小海螺啊,要是你里面真的能够装得下眷恋,那么,你就装我的吧,然后爸爸听到了,下次是不是就会留下来了。
楼上的老师家里已经在迅速起chuáng,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林小齐翻身望着天花板上的星空,那星空没有夜晚里的美丽,显得空dòng而沉郁。林小齐突然想到,他这样总是在等着盼着爸爸的到来,就像是读过的宫怨诗里的怨怼忧郁的女子,唉,他可真是一个可怜的人啊!
自怨自艾的林小齐心qíng好些了,这才起了chuáng,本来赌气不愿意出门的他,后来还是在同班同学来电话的催促下和他们一起去爬山唱歌去了。
虽然不是和爸爸一起,心里总有些不如意,到下午回来,想想,还是玩得颇好,也没有辜负这个新年第一天。
第十四章
期末考试完的当天,周骥就让人将林小齐接到S市他自己的别墅里来了。
他能这么快地让人去接儿子,倒不是林小齐打电话提醒催促他,而是自从那天去林小齐学校看他后,他就觉得自己有些变化,变得更在乎儿子一些了,以前虽然也会想想儿子,但这一个月里却比以前想得更多,想到他离开那天早上,林小齐眼巴巴望着他的样子,眼里蒙着层水汽却硬是没有哭出来,估计本来是要和他吵上两句的,最后却只说了让他不要忘了承诺这句话。
周骥还记得很多年前,那时候,林小齐才几岁,小小的一团,每次他离开的时候,车已经开出老远了,林小齐还在奶妈怀里撕心裂肺地哭叫,他现在脑子里仿佛还能绕起那时候林小齐的声音,他的哭叫,他叫着“爸爸不要走”。
渐渐地,林小齐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爱哭,每次,只是站在前庭里,看着他的车开走,然后转身回屋里去。
想到这些,周骥不自觉叹了口气。
他居然觉得他对待林小齐是不公平的,他应该更加爱他一些。想着这些的他,明明对待他的别的孩子更加漠不关心,只是付钱养人而已。
周骥在S城里有好些处房产,除了qíng人们住的,他有仅供自己住的空间。
林小齐这还是第一次被接到S城里来过寒假,以前寒假,他都是待在长夏山庄里,过年的时候,爸爸会来和他一起过两天,于是,在别的孩子喜爱过年,是因为会有压岁钱有新衣的时候,林小齐是喜爱过年的时候爸爸有两天是专属于他的。
林小齐住的地方,他小的时候就呆过,是周骥刚从周家主宅搬出去时置的别墅,那时候,正是林小齐母亲离世,懵懂的他最伤心的时候,在这里过了半年,十几年过去了,他对这里已经没有了记忆,只是朦胧记得那时候是爸爸对他最好的时候,时常将他抱在怀里哄着,可是,人越长越大,他却和爸爸的关系越来越浅淡了,时间过去了,很多东西都产生了变化,那些美好的东西渐渐不复存在,这些让从车里出来看着庭院里景致的林小齐觉得伤感。
周骥在公司里办事,并没有在别墅里,但是已经给别墅中的人吩咐了林小齐到来的事项。
随着林小齐一起来的还有要照顾他一应生活的奶妈。
别墅里的管家亲自来为林小齐开了车门,十分恭敬有礼,躬身问候,“小少爷,你来了,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我带你上去,你看看有什么不习惯的,我让人按你的喜好改。”
林小齐被他这恭敬的态度给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露出腼腆一笑,“麻烦你了!”
奶妈从另一边下车来,早有仆人提了他们的行礼送进屋里去。长夏山庄并不算小,说起来,感觉还比这栋别墅大些,但是,毕竟是乡下和城里的区别,这里仆人的素质,恭敬有礼的态度,井井有条丝毫不乱的办事方式,每个人都非常有规矩,这些都让奶妈感叹,并且觉得,十几年没有来这里了,这里变化挺大,至少,她被请进别墅的时候,是有些诚惶诚恐的。
从下车,林小齐就转着眼珠子四处打量,看到庭院里的花糙要比长夏山庄里的修剪得好,长得茂盛一些,即使在冬季,感觉也是jīng神奕奕的,全然没有长夏山庄里的花糙被霜打成蔫蔫的痕迹;那座喷泉池子里的雕塑倒水女神像也非常gān净,不像长夏山庄里喷水池子长久不用,里面的撒尿的小娃儿都脏乎乎了;别墅正面的两根汉白玉柱子感觉也要雪白gān净挺直一些,而长夏山庄里的已经有磨损的痕迹……
林小齐觉得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感觉不错,但是,这些东西却都是陌生的,让他热爱亲切不起来,他还是觉得自己住的长夏山庄好,至少,那里的空气好,那里的泥土都是香的。
进了大门,里面也不是特别富丽堂皇,欧式简单的设计,客厅里有一个大的壁炉,紧挨壁炉的墙上面挂着一副油画,不过,根据林小齐专业的眼光来看,他觉得不应该将一副真品挂在那里,因为不利于画的保养,显然是他爸爸那个没有艺术细胞又bào殄天物的人装风雅的做出来的事qíng。
地板上是暗红色绣着繁复富贵牡丹图案的地毯,一圈沙发半围着壁炉,壁炉对着一边的落地大窗户,管家带着林小齐和奶妈上楼,从一边的白色扶栏实木半旋转楼梯可以上到楼上,林小齐看到楼梯下另一边有开向后面的门,他没有过多注意,跟着管家到了二楼,从二楼要绕到另一边才有楼梯上三楼,里面修得繁复,林小齐隐隐约约记得小时候在这里的楼梯上腿短爬上爬下的qíng景,但是,那时候楼梯上是没有地毯的,他被磕到过,现在却已经铺上了地毯。
看着这一切,他觉得恍惚,好像可以回到当年一般,回到那时候的肆意哭闹顽劣。但是,人长大了,无论怎样,都是回不去的。
林小齐的房间被安排在三楼,挺大的一个房间,甚至,临着窗户,还放有一架钢琴。
房间按照他的喜好布置成天蓝色,大大的chuáng,大大的书桌,书桌上放着一台黑色的手提电脑,一边的台灯小圆桌上花瓶里还cha着他喜欢的白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