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骥不知道谭允文会亲自来帮忙,他以为像谭允文这样的忙人只会吩咐下属来帮着处理他这次的提议或者说是请求的。
而谭允文却因为受周家颇多帮助,并且,最主要是他有把柄落在周家手里,所以才不得不在没有多少既得利益的qíng况下来趟这趟浑水。
找了当地的地头蛇谭家来做助力,华梁才明白周骥并没有因为林小齐所受的伤害而失了分寸与理智,他因为仇恨而更加冷静甚至显得yīn狠了。
谭允文在周骥的书房里见到了这位周杉的二哥,谭允文和他jiāoqíng并不深,可以说成是仅仅的点头之jiāo也不为过,不过,两人却因为两家的合作利益问题常常有jiāo集。
以前谭允文见到的周骥从来就是个深沉威严而波澜不惊的人,在他还年轻的时候,他一度对这个男人佩服不已,曾经和周杉说起时,还多次表示过赞叹之意。不过,这次见到的周骥,却如丧考妣一般地整个人都萎顿了一圈,憔悴不已,虽然衣着正式,收拾得体,但是也可看出,这人估计是很久都没有睡过了,而只是为了来见他特意收拾了自身一番,不然,谭允文想,他看到的该是一个胡子拉碴头发蓬乱的萎顿男人。
虽然憔悴萎顿,还带着忧虑伤怀,不过,毕竟是人上人做惯了的,威严气势与沉稳气度都还在。
对于周骥要料理这里的Stam 和 Hughes家族,谭允文觉得很奇怪,毕竟,据他所知,周骥和这两家根本没有矛盾,并且也没有利益冲突,何至于要这么狠,一说就要把这两家掰垮,而且还来找他外援。
谭允文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周骥眉头皱了起来,他想到那两个对他宝贝出手将林小齐害成那样的少年,就不自觉散发出恨意与杀气,过了好一阵,他才能压下这种此时还无可发泄的恨与痛。
周骥觉得对这样不远万里赶来亲自帮忙的谭允文不说清楚,估计算是对不住对方,而且,也会没有诚意。
周骥低着头,这是一种将悲哀与痛心以一种姿势展露在别人面前。他以前从不会露出这般的姿态,因为这种姿态显示了他的脆弱,昭示了他也有无助的时候,而他以前并不允许别人见到。
周骥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可怕,冰冷的言语里面带着的愤怒与恨意让听着的谭允文都觉得心惊。
“这两家养出来的混帐把我最重要的宝贝给毁了,不为他讨回公道,我的恨一生都消散不掉。我准备处理了这里的事qíng,就回国去,许诺给你的,都会留给你们谭家,不用担心我不守信的问题。”
谭允文并不知道此时周骥所说的最重要的人到底是谁,不过,他大概查了一下这次的事qíng,因为周骥手下工作做的太好,并没有得到有用信息,大概知道周骥的一个喜欢的小少年受了伤才刚从医院转回家来养病,好几个家庭医生轮流换着在这里驻守。
谭允文想,周骥所说的那个最重要的人就是这个小少年了。因为周延的事qíng,谭允文对周骥的亲子教育并不怎么看得上,不过,那是别人家的事他也就管不着了。
周骥为了个小少年而能做到这一地步,而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周延却不管不问,在谭允文的印象里,周延的教育似乎周家老三周杉负责地还多一些。
当然,谭允文觉得自己也没有资格来置喙周骥,毕竟,他自己在这一方面也没有做得特别好,在现在,他又和自己儿子搞到一块去的时候,他就在这个问题上更没有了发言权,更何况,周家两个人都握有他这一把柄。
周骥和谭允文的话还没有谈开,书房门就被敲响了,林小齐那位不懂中文的女佣人琳达来向周骥报告,林小齐醒了,又哭又叫又打又闹的,医生制止不住,问是不是要打镇定剂。
周骥是慌忙就往外跑了,谭允文想了想,的确对那一个周骥最重要的人感兴趣,于是就随后跟着去了。
他没有进门去,只是站在门口看了看。
那个漂亮的小少年白的就像一道光,脆弱地就要化了消失掉一般,医生压住他的手,女仆压着他的腿,让他不要发狂乱动。
周骥几乎是红着眼眶冲过去,怒火万丈,力道之大直将那个压住chuáng上少年的男医生摔到了地上,他用英语吼道,“你们不要碰他,滚开!给我滚!”
周骥用英语是因为这屋子里的现在都是说英语的白种人。
而之后,他搂上chuáng上神qíng狂乱的少年,则用了温柔的中文,“宝贝,是我,是我,你怎么了,不要怕,别怕!”
林小齐终于安下心来了,他刚才醒来的时候,入眼就是一个从高处俯视着他的白人男xing面孔,那面孔让他觉得恐怖狰狞,极具压迫感,他被吓坏了,被欺rǔ时候的qíng景冲入脑子来,于是,几乎是立时,他就拼了命的挣扎狂乱起来,医生根本没有办法给他做检查,而他这种状况很危险,医生只能让人来把他压住,而让人去叫周骥来,问是不是要打镇定剂。
周骥来了,就在他的身边,林小齐就安下心,整个人安静了下来,根本没有了刚才的狂乱,服顺柔和。
林小齐伏在周骥怀里,喘息着声音里带着颤抖,神色上还带着迷离,声音却很清楚,“爸爸,爸爸!我怕,你别走!快来救我,爸爸!救我!”
林小齐的声音里充满着惊恐,一声一声像在泣血。
“我在,一直都在,不会走!爸爸在呢,宝贝,别怕!”周骥搂着林小齐声音都哽咽了,此时他的世界里别的一切都是虚无,只有怀里的人才是真实实在的。
林小齐好一会儿才完全恢复过来,紧紧抓着周骥胸前的衣服不放,脸上却依然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周骥本要把他放到chuáng上去躺着,林小齐死也不让,他一离开周骥的怀抱便开始哭闹,周骥没有办法,只能把他抱着哄着,就像林小齐四五岁上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整日整夜地将他抱在怀里。
谭允文到待客厅里坐着喝茶,刚才的qíng景一遍遍冲入他的脑中,他觉得像是明白了一些东西。
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另外一个男人同自己一样,拥有那样的爱qíng,然后也受着那般的痛苦,当然,更多的是幸福与快乐,他觉得,松了口气。
第十八章 谭允文的辞行
下面的很多事qíng都是华梁安排好去做的,周骥将几乎全部jīng力都放在林小齐身上了。有谭家的帮助,周骥的复仇计划进行地很顺利。
对付那两家,只要前期工作好好做了,后面不用担心,这两个家族自然会有墙倒众人推的下场,很多和这两家有世仇或是有利益冲突的,在后来都会成为他的助力。只是,这件事虽然处理了,但是,所欠的谭家的人qíng却太大了,这是他始料未及。
谭家一直是个以和为贵的家族,别人不去招惹,他们几乎不会主动招惹是非。因为这样,他们才在这里的地位这么高,并且被承认成中国古代贵族一般的家族。
因为这次的事qíng,谭家的声望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损伤。周骥原来没有想过谭允文会为帮他做到这种程度,并且,他也不明白,谭允文何以就愿意这样帮他了,明明是没有多少利益的事qíng。
其实,谭允文自己也有些不明白,这一点早超出了他一向的原则,即使周延和周杉都握有他的把柄,他也不用这般的。
但是,在看到周骥那样一个威严高大的大男人,为了那个脆弱的小孩儿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投入了所有的爱,展露出脆弱。谭允文能够明确地感受到,周骥对那个叫他爸爸的孩子的感qíng绝对超过了父子之qíng的界限,那是爱人爱到极限才有的行为神色与姿态。他想到了周杉给他说过的,是在去年谭诗思被绑架之前,周骥的一个特别喜爱的私生子出车祸去世了,周骥从此消沉了很多,甚至因为不愿意睹物思人而转到美国来重点发展,他当时为周骥对私生子的这般的父子qíng感觉奇怪极了,毕竟,在他心里,周骥并不是那样qíng深qíng长的一个人。那时,周杉似乎提过,那个去世的孩子就叫林小齐来着,而这里的这个孩子,大家都知道他叫小齐。
事qíng太过巧合了,谭允文因为自己有经历,所以,知道那种爱上亲子的感觉是什么,所以,也会将事qíng往这方面想,他几乎是很短的时间,就想通了事qíng的关键,他觉得这个小少年很可能就是周骥宣布死去的那个孩子,而周骥之后又将这个孩子带到美国来了,只是要避开国内人众人的耳目和口舌,和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
在这件事qíng上,谭允文对周骥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因为,他知道,有另一个人有过和他曾经一样的感受,并且,现在依然在经历,而且还在煎熬,他为有这样的同伴觉得自己能够松口气,仿佛心中的罪恶感可以减轻一般。
所以,他才愿意花了大力气,几乎是将周骥的事qíng当成是自己的事qíng来做。也许,帮助周骥,也就是在帮助他自已,不愿意看到周骥的那个孩子受到如此伤害,就像是不想他的宝贝卫溪受到别人的伤害一样。
谭允文并没有在这里待多久,准备回中国的时候,他要求见一见周骥那位最重要的宝贝。
周骥对谭允文本就抱有感激之qíng,加上谭允文为人平时很低调,人也给人和煦的感觉,林小齐看到他估计不会受刺激。加上周骥觉得,谭允文可能都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因为,谭允文有时候看他时,神qíng非常通透。所以,周骥不可能不答应,于是,就带着谭允文上楼了。
林小齐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jīng神上的伤却不是说好就能好的。和几个月前的开朗明媚相比,此时,他的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像是被一层浓重的忧郁笼罩上了,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笑容,原来大大的黑黑亮亮的勾魂夺魄般的桃花眼里,现在没有了以往的神采,显得黯淡,让人看到他,仿佛就能够对他的悲伤和沉重感同身受一样,同样被卷入那重悲伤里。
周骥开了门,原来脸上还是沉重的带着悲伤的神qíng,进屋之后,就带上了笑容,谭允文看得出来,周骥脸上的笑容其实有些勉qiáng,他一定是想用笑容来感染这个忧伤的孩子,谭允文对周骥抱有很大的同qíng。
谭允文又看到了那天那个在chuáng上挣扎后来伏在周骥怀里叫‘爸爸’的孩子,他今天穿着一身天蓝中带着深蓝和白色图案的睡衣,坐在窗户边上的躺椅上,手上拿着书,不过看得出来,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书上,他看着窗外的天空,眼里乍看没有神采,不过仔细分辨,能够感受到里面深深地是一层散不开的哀伤。
窗户没有关,风chuī进来,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柔软地覆盖住了耳朵,有些还散到了肩膀上,他的头发就像卫溪的那般软,谭允文看着,觉得很有亲切感,对这个孩子多了怜爱。
这个孩子这次的脸色比上次看到时仿佛还要白一些,只是,没有上次那样的憔悴和恐慌之色了,所以,看起来比上一次还要漂亮,眉眼如画,却是那种jīng描细画的略显浓重艳丽的画,不像卫溪的眉眼来得细腻清淡,这双眼睛在有神采的时候估计是很勾人的。唇色因为他身体的原因而显得很淡,整个人很脆弱,所以,他此时看起来,并不是一个漂亮到勾人的样子,而是那种细腻柔美到让人怜惜到骨子里的小小孩子。
他把脸转过来,在看到周骥的时候,嘴唇轻轻翕动了一下,但没有发出声音,目光很明显的闪了闪,之后又回复了原来的平静,在看到谭允文的时候,他身体动了一下,突然显得很紧张。
谭允文现在差不多算是知道了这个孩子受到的伤害是指什么,那两个失踪的Stam和Hughes家的少年,以前就有过玩死了漂亮小男孩儿的案底,不过,被两家将事qíng给压下去了,所以,谭允文很容易就猜到估计这个孩子是被xing侵犯nüè待过,于是,在见到陌生男人的时候,心里才有了yīn影,显出紧张和排斥是很正常的现象。
在了解了事qíng后,周骥的愤怒谭允文完全能够理解,他想,要是别人敢对他的宝贝这样做,那么,他也会同周骥一样的愤怒,而且,会让对方全家来为此事付出代价,所谓子不教父子过,也许就是这样吧,迁怒是一定的。
“这位是谭叔叔,他这次帮了不少忙!”周骥走到林小齐身边去,半蹲下身体来握住林小齐的手,眼神温qíng脉脉望着他。现在已经入夏了,但是,林小齐的手依然冰冷。
“谭叔叔好!”林小齐小声朝谭允文说了一句,就把头低下去了,身体有些颤抖。
周骥起身坐到他身边,将他抱到怀里来,轻轻地抚摸他的背,安慰道,“别怕,谭叔叔只是来看看你就走!”
林小齐现在是见到白种男人就怕,所有白人医生一律没有办法近他的身,别的人种的还好些,不过,只要是看到陌生男人,他就会不自主的紧张。
林小齐现在这样,周骥非常心痛,却没有办法。而且,自从林小齐身体上的病好醒过来后,林小齐再不叫他周骥了,当然,爸爸也是不叫的,连说话也少了,只是,没有对他的照顾和安抚产生排斥而已。
周骥明白,林小齐怕是什么东西都想起来了。
谭允文看林小齐这样,也不好多待,周骥并没有送他,是管家来将他送走的。
坐在车上,谭允文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绿色,想到在遥远彼岸等着他回家的卫溪,心里就充满了甜蜜,是啊,比起周骥和那个可怜的小孩儿,他和卫溪算是幸福多了,既然能够享受幸福,那么,就一定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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