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完全she出,手臂仍没有放开,还紧紧抱着屈方宁的腰背,亲他的汗水和眼泪。
屈方宁应和着他的吻,用自己的身体做掩护,偷偷将那卷书信推下chuáng沿,心中高悬的石块终于落了下来。这才认真打量御剑,见他风尘仆仆,眼底血丝密布,显然是一路快马加鞭赶了回来。遂轻轻哼了一声:“你第一天回来,头一件事就是擅闯营帐,qiángjian下属吗?”
御剑对他的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拆穿得毫不手软:“老子qiángjian你?宁宁,讲点道理。你这儿水还没gān哪。”
屈方宁唔了一声,捂住了屁股,侧过了头,想找一个更加无稽的理由。
御剑不理会他的鬼心思,重新揽住他,让他枕在自己手臂上。
屈方宁在暗色中瞥见脚边军服上半臂缠着一朵黑纱,小声道:“郡主的父亲……?”
御剑道:“已经入土为安了。”吻了他眉心一下,声音温柔:“以后都带你回去。”
屈方宁重重点一下头,不知为何鼻子又酸了起来,抬起眼睛注视他英俊的侧脸。
御剑感觉到他目光,低头与他对视:“还要?”
屈方宁摇摇头。
御剑粗略给他清理一下,示意他闭上眼睛睡觉:“走了,兀良他们还在等我。”
屈方宁眼眶更痛了,掩饰般埋首在他肩窝里,手抱住了他另一边肩头。
他心里的畏惧害怕降下去之后,反而生出另一种怪诞之极的期待,希望御剑随便怎么样都好,就是像之前那样,对自己折磨压抑、无视挫折,都比现在要好得多。
但他的心声无人得知。许久之后,帐内空气清淡下来,身上的汗也gān了。依稀感觉御剑吻了他头顶一下,下chuáng着衣,离帐而去。
第59章 秋城
翌日一早,一道飞马快报从庆州北部重镇清平关传来,将整个千叶都震了一震:本族两名专务驻城期间,与南朝几名士兵发生口角,进而演化成流血斗殴事件。二人寡不敌众,被对方当场刺死。庆原县驻军长车古达出面质问,反被清平关守军掌掴唾面。一怒之下双方动手,千叶驻军重伤七人,车古达头部遭受重创,昏迷至今。此人身份不凡,乃是车宝赤车大将军之内侄;叔侄二人素日感qíng深睦,如兄弟至jiāo一般。车宝赤一听bào怒,当场斩下十四名江南美姬的头颅,誓报此仇。正当此时,国会又宣读了一份镇州总兵递jiāo兵部的奏表,文中提及孙尚德遇刺一事,矛头直指千叶,措辞极为激烈。两件事一叠加,推涛作làng,火上浇油,令十六军无不摩拳擦掌,蠢蠢yù发——南人敢反口作吠,先捣烂它的狗头!
鬼军作为历次南征主力,自然遭到旁人更多的瞩目。一时城内气氛紧严,大有山雨yù来之势。永乐末年参与过六族盟战的老兵,这时尤其受人追捧,抽烟吃酒,都有人恭恭敬敬地在旁伺候。他一开始还拿乔摆谱,吃了几口酒,就把那点陈年旧事倒得gāngān净净:城池堡垒如何纵横奇妙,周围的黑头羌族如何滋扰生事,庆州城破时三日烧杀是何等痛快,南朝的妇人女子又是如何一番滋味。新兵听了,只觉血脉贲张,迫不及待地想gān上一场恶仗。乌熊车卞之流,已经恬不知耻地磨了屈方宁好几天,要他请命离火部为第一先锋队伍了。
屈方宁对清平关之变,全然不能置信:南朝自庆州一役后,吞声忍气,割地赔款,作尽小心,生怕礼数不周,得罪了北边这位大爷。区区几名南兵,借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挑衅千叶驻军,遑论掌掴高官?夜里问起时,御剑目光不离军报,只道:“狗不敢咬人,叫几声讨价还价,总还是会的。”屈方宁心头一紧,往他盏中注满冰梅子酒,献到他手里:“那他们闹事杀人,就因为不肯老老实实复jiāo岁币吗?”御剑举杯饮道:“由不得他。不该他的东西偷吃落肚,迟早是要吐出来的。分别只在自己双手捧来,还是别人剖开他的肚子,连皮带ròu地挖出来。”
屈方宁听他语意险恶,暗暗吞了口口水,一颗心也沉了下去:“huáng惟松私吞岁币之事,到底没能逃过去。为了这笔银子,他连几百将士的命都舍得,却不舍得谋划一条万全之计!不,常人哪有他这样的眼力?换成车宝赤之流,早就上当受骗了,想瞒过他却没那么容易。”
只觉一个冷气森森的器盏在自己脸上冰了一下,耳听御剑在láng头椅上笑道:“怎么,听到ròu字,你又饿了?”
屈方宁呆呆地摇头,心思动处,伏到他膝盖上,眼睛看着酒杯,嘴唇微微张开,示意要喝。
御剑随手喂了他一口,却给他咬住了酒盏边儿。来去拉扯好一气,酒水洒了一多半,这才算完了。他平日常听郭兀良说起那只白狐,道是顽劣亲人,夜里批阅军务时,常跳到案前玩闹,打翻茶盏,踢倒笔墨,偶尔盘踞在案卷上打盹,不忍惊醒,只得蹑手蹑足从它身下抽取。他一生没与甚么小shòu物打过jiāo道,这时看来,自己腿上这一只大可弥补此憾。逗了他几下,屈方宁很经不起撩拨,三两下就扑到他身上,坐在他怀里。御剑搂着他热乎乎的身体,颇觉腿上抱了一只大狐狸。随即皱了皱眉,把他两条笔直的腿往旁边一掀,觉得很麻烦——狐狸是没有这么长的腿的。
屈方宁拿不出什么狐媚手段,在他耳边瞎哼哼了几声,话头又往孙尚德身上转过去了:“将军,咱们又没杀那个长得讨人嫌的孙大人,就这么不清不白地替人受过吗?再这么下去,咱们毁约枉杀的罪名,就要实打实地落定啦!”
御剑道:“不白之冤也有很多种,有些可以拿来反将一军的,就不必急着洗清了。镇州总兵以此为媒口诛笔伐,仗的是一口悲愤之气。一旦擒获真凶,这口气弱了,也就无势可倚,只能任人搓圆压扁,不敢说半个不字。”
屈方宁心道:“真凶现在就坐在你腿上。”定了定神,靠在他肩上:“原来有如此好处,这点亏吃得不冤。那车将军内侄无故遭人殴打,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御剑目光已回到军报上,只淡淡道:“本族一向恩怨分明。”便不再开口。
屈方宁胸口一阵滞闷:“他既这么说,那就是非打不可了。万一……万一……我怎能对族人动手?”思及当日手刃贺真qíng形,更是心qíng沉重。想长长叹口气,肩头微微一耸,突然反应过来,只得qiáng装若无其事。
他紧紧靠在御剑怀里,哪一点细小举动瞒得过去?只听御剑开口问道:“热?”
屈方宁暧昧地唔了一声,不敢再想下去。晚上亲热了一番,御剑下chuáng冲凉,他兀自带着一身汗呆呆望着帐顶,连御剑回来也没察觉。
御剑见他独自躺在黑暗之中,把星月光辉全都让在自己那半边chuáng上,心中没来由地一动。上chuáng灭了珠光,见他颈下空空如也,随口道:“你的珠子呢?”
屈方宁下意识收了收领口,道:“嗯……磕了一下,昏沉沉的不太亮了。我请了若苏厄帮我洗,——就是我以前的朋友,冶炼营那个。”
御剑倒是笑了出来,伸臂抱住了他:“扯这么一大篇,可疑得很哪。来,给大哥说实话,是不是拿去卖了?还是送给哪个女孩子了?”
屈方宁轻轻挣了一下,低声道:“……真的拿去洗了。”
御剑眉心一动,搂他入怀,抚摸他柔韧的腰身片刻,又道:“宁宁生辰快到了,想要什么?”
屈方宁伏在他胸口,摇了摇头:“没什么想要的。”
御剑笑道:“无yù无求了?平时不是最爱狮子大张口么?”在他鬓边亲了一口,逗道:“来,让老男人给你献点殷勤,嗯?”
屈方宁笑了一下,又趴着不动了。隔了一气,才听见他瓮瓮的声音:“我不想过生辰。”
御剑“哦?”了一声, 示意他说下去。
屈方宁抬目与他对视,却什么也没有说,只轻轻道:“行吗?”
御剑一笑摇头:“不行。”把他重新纳入怀抱中,阖眼道:“大哥已经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到那天亲手送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
换在平时,屈方宁早就扑了上去,使尽手段,追问究竟。此时却只低低道:“嗯。你安排的……我自是期待得很。”闭上眼睛,嫌了一声热,背对他睡向里chuáng去了。
待他呼吸沉酣,御剑阖起的双眼才缓缓张开,注视他一刻,复搂入怀里,手臂紧紧锁住了他身体。
年家铺子浓郁的酒香,为糙原汉子们身上浓厚的气味一蒸,越发沉积粘稠,几乎有了形状。
年韩儿今日穿得清凉,绿衫子褴褛万条,露出半条雪白的大腿,迎来送往,笑语嫣然。酒到酣处,人人一身油汗,唯独他一个人风致楚楚,好似刚从花枝上剪下的一朵鲜花,含苞带露,清媚袭人。他一嫌吵,别人立刻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他一说要从河底起酒坛子,帮忙的蜂拥而出,将整个水边都打扰得十分喧哗。他半倚半靠地坐在河边,香肩半露,挽衣濯足,别人看得眼睛都发直,摔了数不尽的跟头。
可惜清净了不到一会儿,就有个生平最不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韩儿,几天不见,你越发颠倒众生啦!”
年韩儿没好气地睁开眼,见他在上游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一双脚正在水里摇来dàng去,几乎把水珠打到他脸上。当下翻了个白眼,湿淋淋地撩起双足:“你一落脚,水都臭了。”
屈方宁啧了一声,果真往他脸上拍了一朵水花:“哥哥好歹天天洗过,未必比里面那些一年三洗的还臭些?”
年韩儿用力擦掉水渍,嫌恶道:“一年三洗,有些人还不是要陪人睡觉?”往他空空的脚腕上扫了一眼,有心说几句恶毒之辞,话到嘴边,却变了模样:“有屁快放!”
屈方宁赞道:“我们小韩儿越发像个男人了。”声音转低,问道:“车古拉在镇州遭人围殴,至今昏迷不醒,此事是真是假?”
年韩儿冷冷道:“围殴是真的。一个人想挨打,那还不容易?昏迷也是真的,不过到了该醒的时候,自然就醒了。”
屈方宁心领神会,又道:“那份奏表出来的时机怎地如此凑巧,恰好在这风口làng尖上煽风浇油?”
年韩儿哼道:“我怎么知道?多半你们家那位手大遮天,将一早到手的文书案卷压了下来。如今蛮子也学着讲名正言顺了,先假作被bī无奈,又蓄意挑动事端,等群qíng激奋,万民请愿,就有借口挥兵南下了。”
屈方宁心道:“原来如此。千叶财政亏空已久,收不抵支,战争耗费更巨,早已无力供给,为何蓄意挑起事端?想来也别无其他,只索加倍要钱罢了。”担忧之意稍解,笑道:“小韩儿消息灵通,能gān得紧哪!”
年韩儿也凉凉笑了一声,讥道:“你笑甚么?上一次为了打西凉,杀得金城关八千驻军、四万平民所剩无几,驻马城下一片白地;上上一次为了庆原十二州,烧得huáng河北岸白骨成灰,寸瓦不留。这一次借口更多,胃口更大,屈副统领的弓,加上千机将军的弩,威力更是无穷。等到贵军凯旋之际,你猜细腰城下一万多户人家,还能余下几多?唉,只不知是死在北戎铁蹄之下,还是化作一枚……”眼波一转,最后几个字终于没说出口。
屈方宁拨了拨腰间颅骨,懒洋洋道:“你也不必拿自相残杀来嘲讽我。我今日杀一手足,是为来日千千万万骨ròu完聚。因小失大,只顾当下,岂不愚蠢之极?”向年家铺子前弹唱作乐的青年汉子一瞥,似笑非笑道:“你那几个卖笑钱gān不gān净,沾没沾过你故国姊妹的眼泪,你又怎么知道?”
年韩儿悻悻啐了一口:“总比你卖身卖屁股好。”将打湿的衫子一手挽起,起身yù走。
屈方宁在后笑道:“小韩儿,咱们打小给人送作一车,天南地北,各奔西东。时隔多年,竟能于茫茫人海之中相认,你我之间,可称善缘不浅。gān什么一见面,就非要弄得你死我活的呢?休战休战,早点做朋友罢!”
年韩儿心中一动,刚刚转念:“此话倒也不错。”旋即见他笑嘻嘻地望着自己,道:“后天北社驿馆有两个车队过来,你帮我接待一下。”
年韩儿大怒,深悔适才一瞬间信了他的鬼话:“姓屈的,你不要得寸进尺!真当老子是卖……的了?”
屈方宁摇了两下手指,叹气道:“小韩儿,朋友之间,彼此信任是最紧要的。我让你替我出面,是觉得以你能力,足担大任。你怎可这样怀疑我?这支车队要运的东西,是我顶风冒险,从láng曲山矿场偷出来的。此事关系你我二国未来,我可是挨了无数的鞭子,才巴巴地搭上这一条线。你万万不可给我弄断了!”
年韩儿听他语气郑重,将信将疑,冷道:“既然如此重要,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屈方宁嘿然一笑,口气中却无甚笑意:“我自会在旁指点照应。兹体重大,多留几个心眼,总是不错的。假若都由我一个人接引,万一……从此中断,岂不是太可惜?”
说到万一二字,声音中竟有些自嘲之意,与平日嚣张跋扈、望之生厌的嘴脸大异其趣。年韩儿一时倒有些不习惯,怔了一怔,依然一副嫌弃口吻:“哼!有万一倒好了,可惜祸害都是遗千年的。”
可惜这话一出口,立刻就被当好话听了:“小韩儿,别担心。哥哥为了你,也舍不得早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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