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近江国by孔恰【完结+番外】(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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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大笑:“担心?”笑意不散,注视他道:“好罢,小卧底。告诉我,你打探到了什么,有什么目的?”
屈方宁睫尾闪动,摊开了手,叹气道:“小人奉命潜入敌军中枢,伺机盗取军机密文。只是敌人谨慎,机密之地重重防范,实在无从下手。”
御剑故作愠怒,道:“甚么?这都大半年了,你居然一无所获?定然是被人策反了。来人啊,给我拖下去砍了!切成八段,泡在马奶里下酒。”
屈方宁伸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抹,道:“小卧底被你害死了。”
御剑笑道:“我怎么舍得?来,咱们谈个条件。”靠了过来,撑在他上方,道:“你想要什么?陪我睡一觉,什么都给你。”
屈方宁向后一退,背抵到了láng头椅的扶手,与他火热的目光对视,轻轻道:“反正你就是要我陪你睡觉!”
御剑笑意敛去,低下头来,隔着面具,在他嘴唇上深深一吻。
“睡觉有甚么意思?我要你的心!”
小卧底晚上回到领地,却遇着昭云郡主,正在领地中央大帐前指手画脚,威风凛凛。见了他,面露冷笑,手中鞭子折了几折,指着他鼻尖:“你,过来。”
屈方宁无法违拗,只得乖乖过去跪了下来:“小人叩见郡主。”
昭云儿轻抚鞭身,假装没有听见:“你叫我甚么?”
屈方宁垂眼道:“……主母大人。”
昭云儿嘴角浮现一抹得色,一指他右手,道:“手抬起来。”
屈方宁无奈,只得举起手掌。昭云儿倒提鞭梢,凌空一抖,鞭身倒刺炸出,好似生满láng牙。只听昭云儿咬牙道:“听说你这只手很有点本事,本郡主新婚大喜,想拿它来炫耀炫耀,天叔必会答允。”厉风一响,鞭身立起,宛如láng口血张,直卷向他手掌。
屈方宁双眼依然注视地面,二指微微一张,已将鞭梢牢牢夹住!
昭云儿大为恼怒,撤身回夺。那鞭子犹如在他手上生了根,未有丝毫撼动。
她盛怒无已,抬眼见屈林走来,跺足道:“你看你们家这个下贱东西!有一点尊卑没有!主人的鞭子他都敢挡!今天不杀了他,本郡主跟你没完!”
屈林提声道:“小杂种,狗胆包天了!”抬起满是金镯的手臂,丁玲嗙啷地抽了他七八个嘴巴。又回头柔声道:“行了,别把我儿子气着了。等你身子好些,随你慢慢折磨他。”
昭云儿啐了一口:“甚么你儿子,谁要给你生儿子啦?”把鞭子往屈方宁头上一砸,被女奴恭顺地扶走了。
屈林伸手拉他起来,带入帐中。见他脸颊上浮着红红的几条指印,笑着摸了一把:“打重了?疼不疼?”
屈方宁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珍珠锦盒,道:“主人,恭祝你新婚大喜,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
屈林“嚯”了一声,接过看时,乃是一只金丝垂坠的huáng金耳环,分量十足,成色饱满,雕镂极为繁复。即笑道:“好小子,私藏还不少。”撩起左边鬓发,示意他给自己戴上。
屈方宁跪在他身边,取下他一边耳环,口中道:“今日郡主的父亲与将军谈起这门婚事,言辞中似多有不满。这一年之期,怕是夜长梦多。”
前日双方亲家相见,席间,昭云儿之父声称:雅尔都城婚俗与别处不同,历来女子出嫁,从文定之日起,须待一年之后才可完婚。屈林早就心生疑忌,忙道:“御剑天荒怎么说?”
屈方宁垂目道:“将军只淡淡地答了一句:‘当如萨宝音。’”
萨宝音女王是糙原上古之神,乘坐八足雪牦,执掌风雨水泽。相传得她辅助,帝国即可兴盛。这位女神美貌多qíng,终其一生,与十八位帝王有过风流韵事,艳闻缠身。十八次披纱出嫁,新郎无一雷同,成就一段旷古绝今的壮绝传说。赞颂女神勇于追寻爱qíng的长诗,至今在糙原上传诵。
屈林听他以萨宝音女王比昭云儿,不禁切齿冷笑:“怕是入不了传说,还赔上一个可温儿!”
可温儿是女神侍女,乖顺温和,颇得其欢心。一日女神掌风而行,见一少年长跪不起,一问之下,乃是一名天山牧马人,母亲卧病在chuáng,怕冷畏风。他家境贫寒,帐漏难捱,因而祈愿天山万古寒风,尽chuī在自己一身,勿使惊扰母亲。女神感其孝忱,勒令天山一夜chūn回。少年喜极而泣,长揖三日。女神因怜生爱,使令侍女可温儿前往少年家中,问其心意。孰料可温儿竟与少年相爱,约定私奔。女神大怒,以雪牦角掷之,落地即成百里雪湖,将二人吞噬殆尽。女神的爱qíng篇章,因这略带悲剧色彩的结尾,更为璀璨。因为糙原上的英雄先祖都深深爱着她,她却只真心爱过一个人。然而这个人,最后对她只有深深的恨。
屈方宁也听过这大名鼎鼎的灭口故事,即柔声道:“主人何不将计就计?假以时日,有他后悔莫及的时候。”替他理了理耳环,退在一旁。
屈林揽镜自照,搔首弄姿,道:“那就要靠你这位少统领助我一臂之力了。”见一只耳环活灵活现,刻画着一只六足长翅虫儿,正向吊坠上一只金蝉虎视眈眈。随口道:“这东西有什么名目没有?”
屈方宁在身后看着金影摇动,温顺地答道:
“有,叫‘螳螂捕蝉’。”
次日,屈方宁特意起了一个大早,想用自己的肿脸去讨取一点怜悯。结果天不遂人愿,醒来一看,红肿已经消得gāngān净净。一时颇感诧异,对着一只烂陶盆照了半晌,悻悻道:“好得这么快!”一路进城,心中忽然起了一个怪念头:“现在我去告郡主的状,他是偏心他侄女儿多些呢,还是偏心我多些?”
胡思乱想地进了主帐,见地下逶迤缠绵地堆了许多丝织物,御剑不动如山地立在毡毯尽头,眉心微蹙,似在沉思甚么。即绕开走过去,问道:“这是什么?”
御剑见了他,眉心才舒展开来,道:“你的军功。”
屈方宁眸光一动,喜道:“咱们的蚕儿养出来了吗?”仔细一看,顿时哑口无言。只见一堆织物经纬粗糙,色泽暗哑,茧huáng色线头随处可见,最长不过七八尺,收边更是一塌糊涂。说是丝绸,实在不能令人信服。担忧道:“这怎么卖得出去?”
御剑道:“咱们北方这些娘们都是些大老粗,头一次接这些jīng细活儿,缫煮机织,都差了一些经验。这细磨工夫最是急不来,今年只好权当练手了。”坐下来抱过他,拈了一块灰暗无光的素绢,凝眉思索。
屈方宁靠在他肩上,足尖踢着蓬松的织物,自己玩了一会儿。御剑在他头发上亲了亲,斥道:“猴子。”屈方宁挠了他一把,吱吱叫了两声。御剑紧了紧手臂,道:“一会儿给你做件新衣服。”指了指一团糟的织物,亲了他后颈一下:“大哥亲手给你穿上,再帮你……脱下来。”
屈方宁脸上又是一红,一瞥之下,却见他目光留在手里的半成品上,显然话语也是随口而出。心中忽然明白了甚么,不知怎地,满心不乐意,挣脱他就走了。
这么别扭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清早,屈沙尔吾一声令下,把他发配到鬼城送礼单去了。御剑坐在chuáng沿,一手把他拽了过去,道:“你又胡闹什么?”
屈方宁给他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勉qiáng站稳了,全身都转过去,不接他的话。御剑无奈道:“怎么又惹了你不高兴了?有什么话就不能跟我说明白?一个人生闷气gān什么?”
屈方宁拧着脖子看着门外,说:“我就是要一个人生闷气。”
御剑琢磨了一下,声音更温柔了:“是不是我说的那个话,你不爱听了?好了,以后不说了。”好笑道:“行了啊。又没有真的脱了你的!”
屈方宁依然看着门外,语气一点儿也没有好转:“我心里不乐意,你脱了也没用!”
御剑也不耐烦了:“给我好好说话!这么大人了,怎么尽耍小孩子脾气?”
屈方宁立刻跟鞭pào点着了似的,腾地一声炸开了:“我本来就是小孩子!没你那么成熟有经验!没你那么多女人!你看不起我是小孩子,别跟我好啊!”说到一半,又被御剑抓过去抱在腿上了。他拼了命地拳打脚踢:“我才不答应你!死也不答应你!再也不理你了!……”
御剑神色yīn沉,冷冰冰地俯视着他。屈方宁嚎了一会儿,发现qíng况不容乐观,也不敢放肆踢打了,推了他胸膛几把。看着他面无表qíng的冷模样,越发胆怯,推都不敢用力了。忽然身体一紧,被他整个搂入怀里,头顶上传来低低的一句:“真的不答应我?”
他一听这个疲惫又失落的声音,心一下就乱了,结巴道:“你、你说我是……小孩子脾气。”声音已经软了很多了。
御剑下巴贴着他耳边,叹息道:“没有办法,只好以后都让着你,哄着你了。谁让我喜欢你呢?”
屈方宁心里绵软得几乎要化了,手也松了下来,抱住了他健硕的背。只觉手下微微耸动,陡然醒悟过来,使劲把他掀开,怒道:“你这个骗子!”
御剑笑得不可自抑,握着他的手,笑道:“好了,别闹了。我明天就走了,让我安点心罢!”
屈方宁本来酝酿了一场狂bào的脾气,马上就要发作了,一听这句话,顿时愣了:“你去哪儿?”
御剑看着他,笑意不减:“打仗。”
屈方宁猝不及防,完全呆住了:“……去哪儿打仗?”
御剑道:“西凉国。前几年昭侯在位时还算安分,自从李达儿那废物上位,跟柳老狐狸勾搭一气,最近动静越来越大了。这群狗崽子就该打断四条腿,让他们睁开眼睛认一认,谁才是这片糙原上的主人!”
他语气尚属温和,屈方宁却听得胆战心惊,半晌才问:“非得你去么?”
御剑淡然道:“那倒也不是。只是从前李达儿还是太子之时,我跟他jiāo过手,废了他一只眼睛。时隔多年,怕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了。嗯,上次我she穿他左眼之前,送了他一只眼罩。这次该送他个什么才好?”
屈方宁立即道:“拐杖?”
御剑笑道:“真聪明。”又问:“不是再也不理我了?”
屈方宁这才想起他没生完的气来,一把跳到地面上。可惜发作的最佳时机已过,只好瓮瓮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御剑道:“少则半年,多则三年两载。怎么?”
这可大大出乎他意料,因此很是震动了一下,攥了手心好一会儿,才闷声道:“这么久!等你回来,我儿子都生出来了!”
御剑一笑,道:“好得很,到时候记得抱过来给我瞧瞧。我教他骑马,你教他she箭,如何?”
屈方宁心里拼命叫道:“不好,一点也不好!”嘴上却说不出来。御剑挽了他的手,带他前往驯猎营。那营帐顶罩一张铁索大网,数十只红爪铁鹰栖息于此。驯猎营营长介绍道:“铁鹰飞行迅疾,认主识途,训练完成之后,可传递紧急军qíng。”御剑打了声怪异的唿哨,一头巨大的铁鹰振翅而来,停落在他手臂上。
屈方宁见那头鹰神qíng倨傲,铁翅钢羽,便想伸手摸一摸。手刚伸出来,立刻被啄了一口。御剑笑道:“它不认得你。”在鹰背上安抚两下,缓缓将鹰爪递到他手臂上。屈方宁被它啄怕了,手臂举得笔直,身子一个劲地往旁边躲。 那铁鹰有意要欺负他似的,鹰爪从左至右,挪动了好几下,把他的手臂抓得血痕斑斑。
御剑看得有趣,道:“你跟它打几天jiāo道,亲近亲近。以后就靠它寄信给你了。”
屈方宁忙着跟鹰爪斗争,闻言一阵害羞,道:“你要……写信给我?”
御剑笑道:“我哪有那闲工夫?带几个新鲜桃子给你就完了。”
屈方宁答得好不伶俐:“你才是猴子呢!”
御剑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
屈方宁跟铁鹰玩了几天,总算混了个脸熟。临到了御剑出征之前,又不高兴了。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御剑穿上一身黑色轻铠,戴上那个狰狞之极的青铜面具,将流火从墙上取下,擎枪一立,英姿凛凛,宛如天神一般。门外鼙鼓震响,想是开拔之时已至。
御剑整装完毕,俯身道:“我走了。”
屈方宁脸颊鼓得圆圆的,万般不qíng愿地点了点头。
御剑见他目光甚是依恋,笑道:“这么舍不得我?”
屈方宁长长的睫尾扇了好几下,才小声地说:“嗯。”
甲铠声一响,御剑已来到他面前,声音也有些热了:“你自己说,是不是个坏孩子?又不答应我,又要煽动我。”
屈方宁乌黑的眼睛迎着他,难得的没有还嘴,只是嘴唇快要咬破了。
门外鼙鼓声止,三军待发。御剑道:“乖乖看家。”摸了摸他的头发,转身出帐。
屈方宁心qíng激dàng,开口道:“将军,等一下。”
未等御剑反应,他已飞快地奔了过去,搂住了御剑的脖颈,踮起足尖,在他面具上嘴唇的地方献上一吻。
御剑面具下的双眸陡然变得幽深炙热,全身都僵硬了一下,才缓缓抱住了他的腰。
只听巫木旗在门外催促道:“将军,走了走了!”
御剑狠狠抱了他一下,几乎把他嵌入身体。屈方宁脸上也是一片燥热,不知是心跳过快,还是一旁的流火炙烤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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