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伟跟到了门口,自始至终看着这一过程,并没有出言制止,内心的不悦与烦躁都被脸上松弛的笑掩盖了。
“你怎么这么烦人啊。”
颜瞻看向任伟的时候,任伟这么说道。
“你管的着我嘛!”
颜瞻不理任伟,要从房间里出去,却不料一把被任伟揪住了领口,他的劲儿很大,丝毫没分寸可言。动作也异常野蛮,几乎是把颜瞻摔到门上的。颜瞻的肩膀撞到了向内开的门上,吃痛。
“你以为你是谁啊?”任伟顶了上来,将颜瞻挤到了门板上,“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儿我说了算!我愿意gān嘛gān嘛,你看不顺眼滚蛋!”
颜瞻的眼睛紧盯着任伟。
“少他妈这么看着我!我告诉你颜瞻,我的事儿轮不到你cha嘴!”
颜瞻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任伟。他明明如此愤怒,眼睛却都无法聚焦,嘴角也居然还挂着笑。颜瞻不觉得这样的任伟可怕,只觉得他可怜。
“你这是什么眼神儿?”任伟被颜瞻彻底激怒了,他看他的眼神令他非常不自在。
“你现在快乐吗?”颜瞻伸出双手捧住了任伟的脸颊。
任伟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不想你抽大麻,是因为,我不觉得你有什么需要逃避,也不觉得你的快乐只能来自于它。”
“你懂什么……”
“我懂你。”颜瞻的脸上绽放出了温暖的微笑。
这时候,任伟听到音响里的Frank Sinatra唱到:You're hooked, you're cooked, you're caught in the tender trap……
颜瞻那双温柔的眼睛让任伟几乎要发疯——你实在不知道如何能摆脱他。
该死的。他竟然有些心跳。
脑子真不好使了!
颜瞻这时候向前凑了凑,唇轻轻的碰触上了任伟的唇。见对方并没有推开他的意思,他又大着胆子吻得深了些。而后……深些,再深些。
爵士的小号、萨克斯风、鼓的声音,混合着Frank Sinatra低沉温暖的嗓音将两人紧紧捆束了起来。
任伟有些恍惚。颜瞻亲上来,他起先瞪大了眼睛,而此时此刻的现在,他的眼睑放下来,遮盖住了涣散的眼眸。
“You fell in love, and love is the tender trap……”
就像半个世纪以前的这个男人唱的:爱是温柔的陷阱。
任伟恍然感觉自己脚下踩的不是地面,而是被棉花包裹的捕shòu夹。
待到两人终于分开来,任伟舔了舔嘴角,推开颜瞻走过去关了音响。
一室的安静猛然席卷过来,更令人心慌。
“……我去洗澡了。”颜瞻说着,拉开了浴室的门。
“我睡了。”任伟回了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
颜瞻开了花洒的时候,任伟趴到了chuáng上。前者按着墙壁任冷水浇头想要冷静下来,后者把头扎进了棉被,可心跳的声音反而更清晰的响彻脑海。他们都被彼此左右了自己的qíng绪。
第六章
任伟醒过来一身汗,摸过烟点上,坐起来,看看chuáng头的闹表,才十点半。
打颜瞻住进来,他有越醒越早的趋势,倒不是因为门外的吉他声,而是一天睡的比一天早。这有点儿潜移默化的意思——颜瞻有清早慢跑的习惯,一般来说最晚一点也睡了。他睡了任伟也不好弄出什么响动,大抵就是躺chuáng上看书,看看眼睛累了就睡了。
规律的还不仅仅是睡眠,饮食也得算上。一礼拜多数时候颜瞻做饭,且就算他有事出门冰箱里也能找见吃的。托他的福,最近胃病没闹过。
套上裤子开了门,任伟看见颜瞻抱着吉他拿笔涂涂写写。他快给他烦坏了,连着得有段日子了,老是听着这Bossa的节奏醒来。
“早呦~”见任伟出来,颜瞻嘿嘿的笑着。
客厅挺凉快,任伟抬眼皮看了看空调,chuī着风呢。
“啊……你不喜欢冷气是吧?我关上。”颜瞻说着拿过了遥控器。
“开着吧。天儿确实太热了。”
“想吃什么吗?”
“不吃,没胃口。”
颜瞻点了点头。任伟早起从来不吃东西,也算是一种怪癖了。
任伟走过去在茶几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斜眼看见了颜瞻涂写的纸。五线谱上飘着一堆音符,擦了写写了擦,弄得有点儿脏乎乎的。
“别看别看。”颜瞻脸红了,“改来改去都改不好……丢人死了。”
“琴给我。”任伟叼着烟拿过了颜瞻抱着的吉他。
“呷?”颜瞻愣了愣。
任伟不说话,照着谱子扒拉琴弦。颜瞻眼巴巴的瞅着。
一首《光》,颜瞻努力了快一个月了,采取了Bossa的节奏,却弹来弹去都觉得缺少灵xing,缺少灵xing不说,越是没有头绪还越是往听过的Bossa小调上跑。上次拿给小冉听,小冉让他去死。
任伟弹到颜瞻写停的地方却没有停止,颜瞻继续听,听的瞳孔都放大。
实在很优美,很流畅,很有想法。旋律里的奔放令人由衷的快乐。
一曲结束,熊猫仔瞪着大眼睛说:“真好!”
任伟把琴还给了颜瞻,起来打算去洗漱。
这时候颜瞻跳起来问:“那个……那个……这旋律我可以用吗?”
“用呗。”任伟头也不回。
“那你再给人家弹一次行吗~”
“忘了。”
任伟进了卫生间,关了门。剩下熊猫仔一个人站在客厅,七窍生烟。
忘……忘了?
你……你够狠!
任伟洗漱完,又洗了个澡,出来看见死熊猫跟那儿弹,弹得可美了。站那儿看了他一会儿,居然只错了几个音。
颜瞻扭脸来,嘿嘿冲他乐着。任伟走过去,拿过了茶几上的乐谱,看了一遍,坐下,拿过颜瞻的铅笔,把错了的地方改了。改完拉标注线,指明哪里加入键盘,哪里加入鼓。
“你不是忘了吗?”颜瞻凑了过去。
“上学时候视唱练耳学的不错吧?”任伟不接他的话茬儿。
“你怎么知道的?”
任伟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嘛,听一遍就能写出来!
“嘿嘿,嘿嘿。”颜瞻抓着头笑。他的音感时常被夸。
“左手六右手七,比划上,再笑。”任伟看着颜瞻说。
“啥?”
“左手比划六,右手比划七。”
“这样?”
“对,左胳膊下去点儿。好,笑。”
颜瞻照办,然后笑。
“不错,像弱智了。”任伟说着,起身往房间走。
“你!”颜瞻憋红了脸。
“你慢慢儿弹着改着,我游泳去了。谱子记个六线的。”
“你晚上有事吗?”颜瞻跟了过去。
“几点?”
“傍晚吧。七八点。”
“没事儿。”
“不演出吗?”
“大礼拜三的演什么演。”
“我问问嘛……你有时候还要跟‘没所谓’演,我又没有你行程表……”
可以说,颜瞻对任伟的日程安排有谱,但也只是个大概。周末Free Loop多有演出,平时任伟还会参与爵士的big band演出,时间不一定。
“最近不演,生哥出国考察,等他回来。”
“是嘛~”颜瞻眉开眼笑。
“又贱笑,gān嘛?有话说有屁放。”
“……你又凶我。”
“我凶死你。”任伟出来,扒拉开颜瞻,“躲开,我游泳去。趁着中午没小学生闹场。”这是任伟一大愁,夏天小学校总利用下午时间组织孩子们学游泳,一去去一帮,又吵又闹又占地儿!
“唔……你要凶死我呢……”
“没完了是吧?”任伟瞪眼。
颜瞻不逗了,“那……你陪我选选机车好不好?你说过你有朋友开车行~”
任伟皱眉,“我什么时候说了?”
“好早以前了~写Mail的时候提过~”
“这你都记得?”
“他不做了吗?”
“做。”任伟佩服颜瞻的记xing。
“那陪我去嘛~”
“我该你的啊?”任伟走到玄关处换鞋。
“去嘛~”
“游回来再说。”
“别啊,我下午要出门。”颜瞻一脸着急。
“gān嘛去呀?”任伟漫不经心的问。
颜瞻有些吃惊,任伟基本不会过问他的行踪,“嗯……一会儿去琴房,小冉接了一个电影音乐的制作,我在帮他做些东西,然后五点教琴,到七点。”
“辉子说那活儿小冉接了?”
“啊,你知道的啊?”
“那就约八点吧,你从哪儿走?约个中间地。”
“我回来家里?”
“不用,我四点去吉他沙龙。”
“哦哦,我教琴是在宣武门。”
“我想想。”任伟掏出了烟,点上,“得坐十号线……”
“你吉他沙龙到几点,在什么地方?”
“估计到七点八点吧,五道口。”
“那我们约中关村好不好?”颜瞻眨眼。
“你不嫌绕远儿啊?”任伟崩溃。
“不嫌啦,我去接你~就这么定了~”
“随便。”任伟开了大门。
“啊……谢谢你给我的旋律,我都不知道你Bossa这么拿手~”
“听的。chūn儿qiáng项,他跟巴西待了七年。”
“总之谢谢啦。”
“假么?”
“嘿嘿。”
“关门,别放蚊子。”
“你也很厉害哦,五线谱识的超好~”
“损谁呢?”
“不是不是,我认识好多摇滚乐手,他们都不会看五线谱。吉他手一般都看六线谱,标注简谱。”
“我从你脸上看出了沾沾自喜。”
“没啦!我是真心夸你呢。我记得你不是学音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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