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张大嘴巴,比之前更惊讶,
A:言溯认为甄爱不是委托人;
B:言溯认为甄爱骗了他;
结果→ →他接受了?
“为什么?”
言溯打开钢琴盖,修长白皙的手指划出一串轻灵的曲调,他慢里斯条道:“因为她接受了证人保护计划,是你负责保护的证人。”
欧文背脊一跳,立刻把他的手扒开,将钢琴盖“啪”地阖上,盯着他:“她,不,”他本想否认,可意识到逃不过这家伙的眼睛。
言溯重新抬起钢琴盖,淡然自若地弹着钢琴,嗓音隽秀又低沉,和着钢琴音有种说不出悠扬:
“她右手受过伤,被囚禁nüè待过,警惕xing很qiáng,会用手枪,父母中应该有一个或者都是某个领域金字塔顶端的专家,但都死了。
她去过中东,喜欢看足球。
接受过专业的自我保护或防御培训,懂得基本的密码学,和简历上说的新闻专业不同,她真正的专业应该是生物类,偏向细胞研究或制药。而且专业程度或许媲美她的父母。”
“你和她待了多久?十分钟?五分钟?”欧文瞠目结舌,“怎么看出来的?”
“很明显。”言溯淡静看他,五彩的天光落在他浅茶色的眼眸里,灿烂得像稀世的琉璃,光华淡淡,涤净尘埃。
哪里明显了......
欧文张了张口,他真是嘴贱才问他。
☆、2阿基米德与密码
虽然无数次见识他这种一眼看穿而别人云里雾里的欠扁调调,虽然无数次在他说很明显时恨不得摇着他的脖子把他掐死,但和无数次一样,欧文很想知道言溯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倚在钢琴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言溯轮椅往后一滑,修长的双腿有条不紊地搭在钢琴凳上,jiāo叠起来。
彩绘玻璃窗的光在他浅色的眼眸里映出一抹淡淡的蓝色,配上他这幅西方立体的五官,像中世纪走来的王子。
“你和我介绍的她的qíng况,和这张简历上一样。Sorrel Fraser University, journalism and mass communication研究生。但实际qíng况是......”
“这么冷的天不戴手套,因为手套会降低手指敏感度,出现突发状况时措手不及。
屋内温度很高,她的围巾贴着脖子,应该出汗了。不脱大衣不脱围巾,因为随时准备要走,她没有安全感。
裤脚没有挤压,她不是穿的靴子,外面下了雪还很冷,穿宽松的裤子是因为裤脚藏着东西,看轮廓是一把枪。学生会带枪?不会。尤其亚裔,申请枪支许可证非常难。她要是重点保护对象就另当别论。
从城中心到这里一个多小时车程,她的大衣上却没有安全带压出来的折痕,她没系。
你开车不系安全带,因为特工出勤要保持最快的反应速度,安全带费时间有时还会卡住。她不系是你们教的,还是担心突发状况。轻度的被害妄想症是证人换身份初期最普遍的反应。鉴于她在SFU读书一年了还这么警惕,推断她的经历和对手比一般的证人复杂。
所以我往复杂了想。”
“她进来时扫了一遍书架上的书,看到欧洲足球联赛记录时,身体有片刻的放松。眼神经过新闻媒体书籍时,跟看宗教计算机海洋军事等其他书一样,没有停留。
可看到细胞生物药理那块区域,她目光停留了五秒以上,右手无意识在信封上敲了几下。她不仅在看,还在记书名。这是人对自己专业的习惯xing知识摄入和补充。
右手放在左手上,不是左撇子。
但递东西给我,以及后来拿书都用左手,是因为右手腕上有很浅的电击钳疤痕。之前的伤痕应该更深。
从眉毛到眼睛下虽然涂了霜,但仔细看有块太阳晒过的暗色。除了中东女人的黑袍,我想不出有别的东西能留下这种眼罩一样的印迹。且她看书架时,在阿拉伯语可兰经那停顿了一下。这证实了我的想法。”
“再就是她的手,有医用蜂蜡油和滑石粉的味道。经常对手进行消毒需要保护皮肤防脱水的人会用蜂蜡油,戴橡胶手套进行灵活工作的人要用滑石粉。外科医生?要12年专业学习,她最多23岁;
结合之前的想法,她是实验室研究制药的,生物和细胞方向。手上的味道很浓,不是习惯xing擦拭。结论,她不是从学校来的,而是从实验室来。”
“你身边突然出现的女生,我不认识,你很关心她的安全,这足以说明问题。”
他挑出简历第一页,对着光倾斜,白纸上浮起一层透明的印迹,
“打印前,她曾在这张纸的前一张上写过东西。学大众传媒的学生记个电话,会用摩斯密码?”
“至于她父母的信息,是我看了你的表qíng,确定她是证人保护对象后,才想到的。”
“她还在做相关的实验,说明她在这个领域掌握了核心的知识或技术。但在生物研究和药理学领域,没有天才之说,关键是经验和积累。她这么年轻,只有可能是父母传承。从小跟着父母在实验室生活,自己也开始这方面的研究。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言溯手指点了点那张简历,
“她的生日是2月29号,今天。现在下午一点半,她应该没吃午餐,生日是假的。但这个父母双故却是真的。
中东,掌握核心知识的科学家夫妇,年轻的女儿,接受证人保护计划最可能的qíng形就是,父母叛离了原来的组织被人杀害,死前把所有的机密jiāo给了女儿。女儿以此换取证人保护。”
空旷的图书室里一片沉寂,欧文惊讶的脸上写着四个字“叹为观止”。
“当然,还有其他可能。”言溯乌黑的眉眼盯着他,“比如她前段时间去过中东旅游,在卖蜂蜡油的店里打零工,业余兴趣广泛,喜欢看足球,喜欢研究密码,喜欢生物药理。个xing叛逆,不系安全带,装着假枪吓人。同时具有很qiáng的迫害妄想症......矛盾了?
我得出的结论就是可能xing大的那个。”
他不经意间就露出了自负轻狂,“你的表qíng告诉了我答案。谢谢!”
欧文脸都黑了。
他还不咸不淡地加了句:“所以说,表qíng丰富,弊大于利。”
欧文气结,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难道还要摆扑克脸?
言溯起身,把那本白色的书放回书架墙壁内。
欧文低头拿手指戳着钢琴键,音符毫不成调:“她不久前确实去过中东,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言溯回身看他。
“她的证人保护计划不是1年前开始的,而是5年前。”欧文深深吸了一口气,“前几任保护她的特工都殉职了。”
言溯静静看他半晌,声音低沉:“Owen!”
“嗯?”
“给你一句忠告。”
欧文竖着耳朵听着。
“当心别死了!”
“……”
言溯说完,收拾钢琴架上的纸张,欧文看着甄爱送过来的卡片,问:“你不准备看看?”
“有机会再看。”言溯漫不经心地把卡片塞回信封,他没有太大的兴趣。
欧文凑过来拿甄爱的简历,高中及以前在中国,大学及以后在美国,很单调平实。他把纸张微微倾斜,顺着光,果然看到纸上有痕迹。
虽然符号有变体,但毫无疑问是摩斯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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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电话便条,一个人名一个号码。
“挺清楚的。”欧文不自觉念了出来:“Delf Ben Agust, 150-250-0441-2!咦,还是中国的手机号码?”
挺清楚的?
言溯一顿,目光飘向他手中的纸,这个角度也可以清楚看见那排印记。一串串符号在他脑子里飞快运转,他定定看他:“这不是人名和电话号码,而是死亡威胁。”
欧文脸色微白,道:“虽然有些证人不尊重生命会故意杀人,但Ai她不会这样......”
言溯打断他的话:“她写字用左手还是右手?”
“右手。”
“她右手受过伤,力气不够,写的字怎么会在第二张纸上留下这么深的印迹?”言溯敛眉,“这串密码不是她写的。”
“呵,我疏忽了,”他似气似笑,对自己有些恼怒,“以她警惕的个xing,如果真是她写的,怎么会留下印迹?”
言溯抬眸看欧文:“她有一个懂摩斯密码的室友,你们没调查过她身边的人吗?”
欧文第一反应不是深究,赶紧给甄爱打电话,没人接转语音信箱。
他立刻动身往外走。
“你现在应该祈祷,这个威胁不是发给她的。”言溯语气淡淡,眼看着欧文要松气,他又漠漠加了句,“可能xing不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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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礼电话静了音,进学校图书馆时掏卡才发现十几个未接来电。
回电话给欧文,对方松了一大口气,问了一堆问题之后又说他和言溯马上过来进一步了解qíng况。挂电话时还听见欧文很挫败地对谁嘀咕了一句,说什么要马上跟头儿汇报取消定位追踪。
电话那头一个淡漠的声音给欧文回应:“要死早死了。”
甄爱折回学生公寓等人。时近傍晚,校园里到处是开车回家或约会的同学,白雪地上一片彩色人影。
甄爱立在一个矮矮胖胖的小雪人旁,没一会儿就看见了言溯,从白茫茫的冬天走来。
第一反应是惊讶。
他没坐轮椅,腿好好的,还很长。
坐进轮椅时就个头不小,现在看来更加显高显瘦,黑色的长风衣,灰色的围巾,身形挺拔颀长,低调又过目不忘,赏心悦目得像英国电影里的贵族绅士。
甄爱见他走近,冲他礼貌一笑,呼出的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一阵白色的水雾,很快被风chuī走。言溯显然没对她的笑容做准备,不怎么生动的表qíng更加僵了,像是被冷风冻住;唯独一双浅茶色的眸子幽静得像教堂里染着阳光的玻璃。
甄爱双手cha在大衣口袋,长时间的等候冷得她直跺脚,笑容也在打颤,没话找话地问:“欧文开车带你来的?”
这毫无疑问是一句废话,和天气好吃饭了没一样无意义,却是寒暄的好方式。
但言溯显然不认同这句话的价值。
他无声看她,浅色的眼眸在白雪照映下颜色更浅,他的回答是:“一只大鸟把我叼过来的。”原话是:“I hitchhiked a giant bird.”
分不清是典型的美国式冷幽默,还是对无聊问题的反讽。
甄爱认为更接近后者。
接话困难,她良久不语,好半天才岔开话题:“Owen停车去了?在这儿等他?”
“进去等吧。”他迈开长腿,往公寓走,也不知脑袋里在想什么,忽然说了句,“寒冷会弱化人的心理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