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了二楼台阶时又顿住了脚步。
“左边第二间。”我道。
他抬步就跑,我追上楼时,他已经推开了第二房间的房门。我喘着气追了过去,房间里,那个女人还是躺在窗前的躺椅上,盖着毯子,脸侧着朝窗外。小姑娘站在躺椅前,我和韦御风的突然到来,她并没有惊讶之色。
“夫人有些累,你们说几句话就走吧。”小姑娘轻声道。
韦御风站在门口,还是我推了推他,他才挪动脚步走进了房间。
躺椅上的女人不回头看我们。
“请问,您是邓琳女士吗?”韦御风问,他在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qíng绪。
第:此qíng难尽35.一切皆因因果
我紧张地盯着躺椅上的女人,小姑娘垂手站在一旁,房间里明明有四个人,但却静得让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似乎等过一个漫长的冬天,躺椅上的女人终于动了一下。
我忍不住转头看韦御风,他眼中有隐隐的泪光闪动着。就这么一瞬间,我无比的心疼他。他自幼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以一种近乎bào烈的方式成长。他能长成今天这个样子,不知道怎么爱人,不轻易相信他人实在是太正常了。
你要对他好一点,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又不愿意表现出来的孩子,我的脑海中有个声音这么对我说。
“你来了。”女人仍然对着窗户,声音气若游丝,房间里这么安静,我还得竖直耳朵才能听真切她说的话。
韦御风往前迈了一步,我跟着他往前走了一步。
“您是邓琳女士吗?”韦御风固执的追问,声音带着哭腔,带着无比委屈的。就像读幼儿园时,大家都得到了奖励,老师却偏偏忘了他那么委屈。
女人又挪动了一下身体,躺椅发出吱呀的声音,在小姑娘的协助下,她这才转过身来,正脸看着我。
韦御风的眼泪掉下来,他迅速的侧头,抬手擦去眼泪。
女人看着他,她的双眼已经gān涸,历经世事沧桑后,她似乎对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期盼。哪怕面前站着的是她三十多年未见的儿子,她也无动于衷。
“我是。”女人轻声应道。
韦御风抿了抿唇,然后点了点头,话却说不出来了。
邓琳看着韦御风,她的表qíng始终没有变过,良久之后,她才又说了一句话:“我已经死了。”
多么残忍的几个字,别说韦御风,我一个旁观者都受不了。三十多年的等待,母子近在咫尺,不得半句温qíng的问候,她居然让韦御风当她死了。这世上的事qíng,哪有那么好当的?要是那么容易,古往今来,又哪来那么多的悲欢离合,爱恨qíng仇?
“你没死。”韦御风一字一顿,他又向前跨了几步,站到了躺椅之前。小姑姑很护主,立刻抬手挡住韦御风,不让他再近前一步。
“莺儿。”女人阻止了她,小姑娘应了声是,退到了一旁。
“我一直在找你。”韦御风说,“三十多年了,我曾经每一天都盼着见到你。现在你说你死了,可你明明没有死。邓琳女士,我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要将我抛弃?你有没有想过,这三十多年,我是怎么活的?你有没有想过,我像一个孤儿一样活着,从不知道有父母是什么样的感觉,那滋味有多绝望?”韦御风问这些话是冷静的,但我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悲伤已经膨胀成了一个气球,这个气球快要把他撑爆了。
邓琳的眼睛阖上,也不知道她是装睡还是真睡,她沉默着。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韦御风突然怒吼出声。
我和小姑娘都吓了一跳,邓琳微微睁开眼睛。
“对不起。”她说。
对不起?她也说这三个字,最没用的三个字。真是母子,即使不相认,也挡不住默契。
“莺儿,送他们下去吧。”邓琳拉了拉毯子,她困难地转身,然后她侧着脸又对着窗户了。
韦御风呆呆的站着。
“夫人累了,你们回去吧。”小姑娘客气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其实挺想说点什么?邓琳的残忍让我有一百句话想骂她,可我明白,我骂的每一个字都会变成一把刀,这些刀全都会凌迟韦御风的心。
“阿风,我们走吧。”我轻轻拉了拉他的手。
他仰头看天花板,两行泪迅速地滑下来。抽出手,他快步往房间外跑。
“阿风。”我赶紧追,韦御风跑得很快。我追到拐角处的楼梯口时,他已经跑下了楼。我心里有些慌,他现在的qíng绪这么坏,我怕他一个人开车跑了。
我追下楼后才发现,韦御风没上车,他顺着夜色下的公路一路狂奔。我追了一段路后赶紧折回了身,上了车后,我颤着手打火。
我就这么一路开着车跟着韦御风,他顺着公路一路跑着,仿佛一只上了发条的闹钟,没人去按那个按键,他不知道该怎么停下来。
他一直跑着,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四十分钟……我的手颤得越来越厉害,靠着边,我停下了车。
“阿风。”我一边跑一边追他,“你等等我,别跑了。”
我跑到嗓子冒烟时,韦御风在我前面七八米左右的位置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阿风。”我尖叫了一声,憋着一口气冲到他身边,跪到地上,我惊慌地喊他,“阿风,你怎么样?摔哪了?哪痛?”
他趴在地上,紧闭双眼,脸搁在水泥地上,身上穿的那套昂贵的衣服已经凌乱不堪了。
“阿风,你不要吓我。”我哭出声来,“你快和我说话,阿风。”我哭喊着,坐到地上,用力将他的头抱到我的怀中。
我拼命地搓他的脸,好一会儿后他的头才动了动,手也抬动起来握住了我的手。我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掉,还好还好,他没事儿。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的脸埋到我怀里,他哭了。
我抱紧他,现在的我懂了,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事qíng,往往都没有为什么?花为什么会开?水为什么会流?人为什么会死?亲qíng为什么会这么淡漠无qíng?都没有为什么。非要找一个注解,或者只有陆只悦可以用佛法解释。
一切皆因因果。
深夜的街头,韦御风靠在我的怀里,哭得压抑。三十多年的等待,那些曾寄予微弱希望的日日夜夜。等到今日,只能化作悲伤的眼泪。
痛苦的人,总是千姿百态。
凌晨两点多,我带着韦御风回到了向宅,下了车后,我几乎是扛着他进了房间,他哭到整个人都虚脱了。
我把他放到chuáng上,先把他摔得破dòng的衣服脱下来。然后打了盆水,给他擦了脸,又擦了擦身上。
弯腰要端水去倒掉时,他伸手拉住了我。
“采采。”他哑着声喊我。
“我在,我在。”我忙不迭的应他,坐到chuáng边,我握紧他的手。
“不要离开我。”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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