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绯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许久,两人相对无言。
他问:“没什么想说的?”
余绯侧首,注视着他,“你想说什么?”
他同样凝睇着她,目光比她更深,瞳孔漆黑。
他把她抱进怀里,半晌之后,说:“没什么。”
她隐约有些不安,依偎在他怀里,搂住他的腰。
他浑身僵硬,胸膛里压着不安的颤栗……
她说:“今晚别走了,行吗?”
他压抑地说:“抱歉,我得回去。木头一个人不安全。”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说:“好。”
第54章 枷锁(修)
周锐下半夜才回到租的公寓。
五环外,半新不旧的小区,楼道里的灯坏了,黑黢黢的。这里如同被都市抛在身后,偏僻也不起眼。
周锐拿钥匙开了门,却定在门口。
他和木头有约定,放在玄关的拖鞋有讲究。鞋并排挨着,说明家里有人。鞋呈八字形摆放,说明他出门了。
但现在那双鞋,一只在门口,一只在客厅。
这说明什么?
说明屋子里进了人。
青山缉毒侦查队已经暴露,行踪处事就更加小心。
周锐无声地进门,刚进入客厅,黑暗里,有冰凉铁硬的东西,阴沉沉地抵住了他的后脑。
“别动!”来人威胁他。
周锐听声辨位,猛地一转身,反手就去扣对方手腕。
对方早有预料,躲开,再抡臂朝周锐的头砍下来。黑暗里,动作竟然精准无比,直击周锐颈椎。
这种招数实在阴狠,攻击人的颅骨和枕骨,轻则颈椎断裂,重则瘫痪、死亡!
周锐双眼顿时充血,抬臂格挡,肱二头肌贲张到极致。与此同时,他毫不留情地直攻对方咽喉。不料对方借力跃墙,双腿弹起,扫起剪刀腿攻击周锐脖颈。
这一招绞杀,乃是实打实地格斗,周锐与人斗勇无数次,除了在部队里,还没见过有人用格斗的打法,招招致命!
他当即抬起一脚,迅雷不及掩耳,踹在对方腰上,同时往下一压,将对方绞杀过来的腿夹住,整个身体往地下一坠,用手掰住对方的腿,往后拧了90度。
这是一招足跟勾,巴西柔术狠毒的一招,会让人痛到浑身脱力。
对方借力打力,整个身体一滚,把周锐掀翻。
两人势均力敌,恶斗之下无法分出胜负。
周锐正欲用力挣脱,黑暗中,突然又蹿出两个男人,向周锐攻击过来。
周锐一跃而起,顿时腹背受敌。
他立刻判断灯按钮的位置,疾步冲过去。还没碰到墙,对方三个男人,已经围攻上来。
他们似乎有目的地把周锐逼到卧室。
卧室内有窸窣的动静,周锐心头一凜,立刻冲进去。
依旧是一片黑暗,他厉声问:“木头!喘气儿就吱声!”
没人回答他。
三个男人已经追了上来。其中一个一拳冲向他胸口,力道震撼,就算不把人打蒙,也会震到心脏。
周锐不进反退,矮身扫出扫堂腿。
对方躲闪很快,其中一人蹿上床,周锐追上去。
“咔”一声,灯就在此时亮了。
耀眼的光模糊了视线,周锐瞪大眼睛,下一秒,全身一僵!
他整个人犹如被瞬间冻结,静止了。
他望着床,惊恐的表情一闪而逝。
片刻之后,他才转身,看向一进门,就对他发起攻击的男人——明琰。
明琰一脸讥讽和仇恨地站在卧室门口,戏谑地勾唇,“怎么?看到我哥,被吓到了?”
周锐机械地站稳,目光落在床上——床上有一张巨大的照片,黑白的,照片中,英朗的男人目光坚定,面孔熟悉。
那是周锐毕生都无法忘却的面孔,也是周锐无法释怀的过往。
照片里的男人——明屹——是被他亲手。枪杀的。
明琰示意其他两个男人出去。他讥诮地盯住周锐,神色越来越诡异,突然勃然大怒,上前扣住周锐的肩膀,压弯他的腿,几乎让他跪下。
周锐挺直了脊梁,桀骜愤怒地抵抗着,又一翻身,把明琰推搡开。
“周锐!”明琰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因激怒而颤抖着,“你敢不敢直视我哥?你敢不敢!?”
周锐说:“有什么不敢?”
明琰饿狼扑食般,轰然把周锐按在床上,锁住他的咽喉,说:“我只想问你,你为什么要枪杀我哥?!我哥是军人,是你的教官,你有什么资格枪杀他?”
周锐双眼嗜血,冷笑:“明家果然手眼通天,这么绝密的事情都能查出来。”他突然抬肘,揍到明琰腹部,明琰痛呼,翻身落下床,周锐当即弯腿,膝盖顶在他胸口,压住他。
“你有本事继续查啊!去查一查你哥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明琰大口喘气,脸色铁青,怒吼:“你放屁!我哥堂堂正正的军人!行的端走得正,什么勾当!?这些不过是你脱罪的借口!”他嘲讽地看着周锐,压低了声音,问:“周锐,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过得舒服吗?你睡觉睡得安稳吗?你不怕做噩梦吗?”
周锐全身僵硬颤抖,似是愤怒到极致。
他猛地加了力,扣住明琰的肩膀,说:“我从来不后悔开了那枪!”
明琰大怒,抬起一拳揍向他太阳穴。周锐躲闪,两人瞬间起身,对峙。
明琰怒吼:“你当年如果没错,为什么会受处分?为什么会被调离原部队?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只能窝囊的在山沟里做跑腿的?不就是你的处分还没销吗?周锐,你杀害战友,这个罪名,是你一辈子的枷锁,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掉!”
周锐“呵”一声嘲讽,“我为什么只能在基层,不都拜你们明家所赐吗?”
他的声音苍寂空洞,压抑又悲怆。
近十年,他背负杀害战友的罪名,一边想赎罪,一边跟毒贩战斗。好像多抓一个毒贩,就减轻一些罪孽。明家对他的仇恨和打压,他从不放在心上!
他当年开的那枪,险些摧毁了他对军人的执念和信仰,毁了他作为军人的所有荣誉和骄傲。
这些年,“军人”两个字,对他来说是沉重的压力,压得他直不起腰来。
无数的军士,经过十年磨砺,早就功成名就,荣誉满身。而他,只有肩上那两枚肩章。
他被打压,被“雪藏”,被遗忘,一别多年,甚至无人记得起曾经那个朝气、英勇又勃发的青年。
他说:“你知道吗?明屹背叛了军人,背叛了他的信仰,背叛了他自己。”
明琰说:“我去他的军人信仰!我只知道那是我哥!你开枪打死了他!就算他违规违纪,也有军纪来处理,你有什么资格开枪?”
对啊,有什么资格?
周锐也反复质问过自己。可当年的他,也不过是二十岁出头的男人,当理智被蒙蔽,冲动之下做出的事,他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甚至一直不敢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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