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罗馨儿问过很多次,其他人比较矜持,没人直接开口问,但他们私下也讨论过很多次,主要有两种推论,一种是暗恋,但到底是暗恋谁啊?杨思觅还是程锦?果然是能成为领导的人,在钱包里放张心上人的照片也能弄得这么复杂。另一种推论是仇恨,把仇人的照片放在自己钱包里,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对方现在有多幸福,将来就要让他有多凄惨,但到底谁是他的仇人,也许杨思觅更有可能?但也可能两个都是?果然是领导,总把简单的事qíng弄得这么复杂……
罗馨儿道:“其实这是一个战术吧?以后你要去gān掉某个人时,如果他认识杨思觅,那你只要把钱包打开往他眼前一晃,趁他失神时就能轻易gān掉他!啊,四爷,你的钱包外借不?我可以付租金哦……”
司码看着罗馨儿,他认识罗馨儿在认识杨思觅之后,当时他正坐在桥栏上,一个姑娘大喊着“你别跳啊!别跳啊……”然后她冲过来把自己撞到河里去了,她也立即跟着跳到河里想救自己,但最后还是自己把她拖回了岸上。
罗馨儿上岸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臭的河你都愿意跳?想死也要找条gān净的河啊。当时司码回道:我倒是没想自杀,但你刚才的行为绝对是谋杀。罗馨儿立刻撒娇地抱住他的胳膊:呐,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我们一笔勾销好不好?司码:……
司码后来知道了是风万里派罗馨儿跟着他,但罗馨儿依然成为了他最信任的人。为什么呢?罗馨儿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其实是这个:司码为什么会信任她?是因为她漂亮?因为她有几分真xingqíng?因为她看起来无辜无害?或者因为她爱笑?……但这个问题她却从来没问过。
司码打断了眼前还在不停地说话的罗馨儿,“馨儿,你该带恒舟去打针了。”
“哦……”罗馨儿意犹未尽地住了口,“遵命,爷!舟宝宝,别写你的作业了,跟我走。”
谈恒舟道:“等一会。”
罗馨儿才不等,她直接走过去把小男孩抱了起来,“四爷,我们走啦!”
“嗯。”
谈恒舟挣扎着,“你放我下来!”
“才不呢……”
谈恒舟道:“那你能不能换件不这么低领的衣服?!我不要一低头就看到不该看的,这不利于我的心理健康。”
罗馨儿笑嘻嘻地道:“就你事多,其他人怎么都没对我这么穿衣服有意见?”
“因为他们表示不看白不看呗。对了,你的裙子能不能也换条长的?”
罗馨儿敲了下谈恒舟的头,“你还真麻烦,小鬼,我喜欢怎么穿就怎么穿!还有,要想不让我抱你,那就赶紧长大。”
“……”谈恒舟道,“我要去告诉四爷。”
罗馨儿道:“哎呀,喜欢告状的男人最没用了,他讨厌这种人,你可以去试试哦……”
司码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但他什么都没说,耐心地等着声音离他越来越远,直至再也听不清。
司码拿出钱包,打开,看着那张阳光灿烂的照片,他和杨思觅说的第一句就是:上面有阳光,不过当时他看着的是另一张照片,上面的人也不止两人。当时杨思觅随意地看了眼,敷衍地说了句照片不错。但他没想到杨思觅会记得他说过的话,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拿来另一张上面有阳光的照片换走了那张。不过那确实是杨思觅会做的事。
那张照片是大二时拍的,当时他们拍了不止一张,而且几十张。他们不停地从一个拍摄地点走向另一个拍摄地点,那个摄影师和他的助手倒一直都兴致勃勃,但被拍的人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乐意的。
程锦当时戏言,“我看社长有自恋倾向。”
司码道:“我觉得这会是不错的回忆。”
程锦笑道:“不一定。”但立刻又改口道,“不知道,我不怎么回忆过去的事。”
确实是不一定,那终究没能成为美好的回忆。但那回忆中有阳光,照在人身上,连骨头都能被晒暖了的阳光。
司码比程锦先加入刑天社团,因为程锦没有参加第一次测试,当时是大一,程锦回家了两周,司码好奇地查了下,发现了程锦家里的事,知道这次是程锦的奶奶去世了。程锦回来后,看不出和以往有什么不同,他甚至带了特产给大家,这令司码心qíng复杂,他有些怀疑程锦的心理健康程度,这么一个连最后的亲人去世都能不动声色的人怎么想都很危险吧?
司码不动声色地开始疏远程锦,一层楼有20个寝室,一个寝室有6个人,大家不一定同专业但都是同一届的,司码是最受欢迎的那个,他能力qiángxing格开朗为人也不错,程锦也不差,但他很低调,似乎更想被淹死在人群中,所以司码的疏远他虽然有所察觉,但并没给他带来任何困扰。
大二,程锦最终还是加入了刑天社团。参加测试时,他被告知是学校的一项测试,而他也看到了有老师在,便相信了。等测试完后,刑天社团的社员们都出来恭喜他时,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严肃地问了一句,“要jiāo会费吗?”大家都一愣,他笑道,“看来是要了?千万别贵到让我破产啊。”知道他开玩笑,大家都配合地大笑起来。
司码看出程锦并不想加入刑天,一起回寝室时,“刑天是我们的学校的传奇社团,但你并不感兴趣,为什么?”
程锦笑着否认,“没有,我很感兴趣。”
司码道:“我看得出你并不是很想加入,如果坚决不肯,我想他们不会qiáng迫你。”
程锦看司码不得到答案不罢休,便笑道:“你们都是优秀的人,能和你们接触我很荣幸,而且我不想表现得不合群。”
司码判断出后者才是重点,“你没成为一个孤僻的人真是奇怪。”是啊,没成为一个孤僻的人真奇怪,在司码自己成为那样的人时,他将更觉得程锦奇怪。
司码虽然依旧心qíng复杂,但和程锦的关系又回温了,到后来,发展到会在公共课教室或者自习室帮对方留下位子。
大二结束后的暑假,刑天社团得到一次参加特殊军演的机会。当时司码被分配了信息安全方面的任务,他做得很好,他甚至破解了导弹系统,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真枪实弹的战争,看到目标被催毁时,坐在设备前cao作导弹系统的他眼前闪过了很多杂乱的画面,他的头疼得令他想尖叫,他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他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
司码醒来不久,便有人来问他问题,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杨思觅,后来再见面时,安全部的其他人都以为他和杨思觅互不相识,但实际上,他们早就见过了。
对那次谈话,司码没多少印象,他当时刚醒,jīng神状态很差,而军演时发生了什么他也真不记得,所以杨思觅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后来回忆起来时,他总疑心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因为他记得杨思觅当时说过一句奇怪的话,他说:“有意思。”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后来想过要问杨思觅,但最终没问,而杨思觅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他知道些什么。
司码并没受什么伤,但在几天后他才被允许去看其他人,其中包括程锦。
程锦看起来还好,但实际上断了一根肋骨,他躺在chuáng上打量着司码,“你没事吧?”
司码摇头,“有事的是你。”
程锦道:“我也没事。”沉默片刻后,他道,“你脸色很差,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司码道:“但怎么才能不想呢?”
程锦道:“不能,但可以习惯。”
司码道:“我做不到,而且永远做不到。”
程锦道:“不是习惯发生这种事qíng,而是习惯让回忆和现实共处。”
司码仍然摇头,惨笑,“我做不到。”
程锦皱眉,“发生了什么?”
司码摇头,“程锦,我走了。”他起身站在程锦病chuáng前看了他一会,然后转身走了,没有回头。
离开医院后,司码没有方向地盲目乱走着,直到走到了一座桥上,这里有风,有阳光,他在桥栏上坐下,但罗馨儿很快便冲过来把他撞了下去。
从河里上岸后,司码甩掉了罗馨儿。那之后,他开始四处流làng,走遍了大江南北,睡过大街,睡过公园,睡过桥dòng……被流làng汉打过,被普通人打过,被相关部门的人打过……拣过垃圾箱中的食物,偷吃过饭馆的剩饭,也被好心人施舍过……
他最后是在南方的一个城市被风万里找到的。当时他生病了,奄奄一息躺在路边,住在附近天桥下的一户拾荒人看不过意,把他搬到自己的棚子里,并照料他,但他们也没什么钱,只能买些便宜的药给他吃。
风万里如果没找到他,他可能会死在那里吧,但也难说,人也没那么容易死不是?
宽敞明亮的病房里,被收拾gān净了的司码安静地躺在chuáng上,他偏头看着窗外,初夏了,树真绿……
风万里道:“快一年了,你还打算这么流làng下去?”
司码道:“我记得我在家时,我房间的窗外也有这么棵树……”他有一年没说话,声音很嘶哑。
“你……想起来了?”
司码道:“我怎么会忘呢?我怎么能忘呢?我怎么敢忘呢!……”他越说越大声,到后来已经是在大喊了。
风万里立刻按下警铃,“医生,快过来!”
医生给司码打了镇定剂,等司码睡着了后,他然后开始和风万里说话,“你没说他有jīng神问题。”
风万里道:“他只是有点激动。”
医生看了风万里一会,“希望是这样。”他离开了。
确实是这样,司码醒后恢复了平静,除了过于安静之外,他没有其他异常。
风万里道:“是我的错,你家出事后,有人在你家附近发现昏迷的你,就把你送去了医院,我知道这事后立刻赶了过去,便你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我认为你不记得也好,就对你隐瞒了这事,然后带你去了北京,后来你也一直很好,我不知道你会再次想起来,我以为不会有事……”
风万里和司码的父亲曾是搭档,后来司码的父亲转到了别的部门,再后来逐渐脱离了安全部,但他们仍然是最好的朋友。
司码道:“你不该让我去读公安大学。”要不他不会在军演现场被刺激得想起被他遗忘的过去。
风万里道:“我也犹豫过,但你说你喜欢。”他本以为司码是因为军演的事故消沉,现在才知道是因为当年的事。看来突然发现失去家人的真相对司码的打击非常大,也或许是他不能原谅自己曾忘记过。“是我的错,我该早点告诉你,不该让你突然面对这个。”
司码道:“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我以为这样对你最好,但我判断失误了……”
“我说了不是你的错!”司码大喊之后,沉默片刻,轻声道,“对不起。”
风万里道:“没关系。”
后来,司码和风万里回去了,但他不打算回学校继续读书,他参加了军方的一个训练计划,并且表现优异,后来被安全部选中了,而他选择了加入。风万里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他一直支持司码的选择,这次也一样,但他最后还是稍微gān涉了一下——他把司码要到自己组里。
安全部的外勤人员中,司码是最特例独行的人之一,经常有人拿他和杨思觅比,他不知道杨思觅是谁,也没有好奇过,当他真正看到杨思觅时,他才知道,原来是那个人。有些任务杨思觅也会在,他一直和杨思觅相处得很好,因为他不曾试图去和杨思觅说话。
程锦当年说他不想表现得不合群,但司码现在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合群。后来,那些人给他取了个名字,北风。为什么是北风?虽然冷,但北风刮起来时动静可不小。他猜他们或许仍期待他能说点什么。
那天,他们在路上,天气yīn沉,他便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照片,“上面有阳光。”一切都只是当时,现在他的世界没有光了,杨思觅的世界看起来也是一片漆黑。
杨思觅随意地接了句,“照片不错。”
他们加起来也没几个字的对话震惊了所有人,他们也理所当然地被视作朋友了,特别是在其他人发现他们之后仍然相处得不错的qíng况下。
后来,从某天开始,杨思觅不再来参加某些危险到他会感兴趣的任务了,司码去询问了他的同事。
同事们大笑,“我们就在赌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问!”
然后司码看到了杨思觅和程锦的照片,“……真奇怪。”无论是程锦还是杨思觅,不得不承认他们都是奇怪的人。
“是啊,我们看到时比你更惊讶,这个人胆子可真大,连杨思觅都敢收……”
“有奉献jīng神呗,牺牲他一人,幸福全世界!”
“谁知道,或许根本不是看起来这样,或许只是个任务之类的……”
“我看你就是嫉妒,每次你去和他说话,他都会说你白痴,但你还是要去招惹他,有好多次我都怀疑他会直接砍死你。”
“哪至于?!……他那么好看,又聪明,我和他说说话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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