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地点应该在哪里,这个破旧狭小的临时民居吗?
直到小筑里挂上了红灯笼,红绸缠满了雕粱,这回终于有了办婚礼的样子,所有人却都告诉尹天成,这只是为了庆祝搬迁的旧仪式。
当月农历逢上九的那一天,钉在墙上的黄历写着宜嫁娶。
小草她们早早喊了尹天成起来,屋子里多了几个陌生面孔,打开随身带的黑箱子,一层层的抽屉里全是女孩最感兴趣的化妆品。
她像个粉白的石膏作品,被几双灵巧的手一层层叠上色彩。镜子里的人明艳又俏丽,生动而活泼,唯独不像她自己。
连成片的雨伞引导着,她从宿舍进入老家。
奶奶居然也在,穿一条庄重的旗袍,夹烟站在玻璃窗前。
回头看她的时候,笑着笑着就红了眼,说:“我孙女真漂亮。”
尹天成跟她拥抱,淡淡抱怨道:“也不知道向时晏搞什么鬼。”
搞了甚久鬼的向时晏正带着接亲的队伍进小筑,身后跟着两队挑扁担的,大红喜字贴围满了装聘礼的竹篾筐。
听见鞭炮声的当地人都过来凑热闹,已经堵在他来的路上要过一波喜糖和红包,现在又跟门里的人一起起哄要开门钱。
向时晏带的大小红包很快见了底,到了闺房门前已经搜刮不出丁点油水来。小草死死抵着门,笑着说:“今天不出血就不许接新娘!”
唐朝急得面红脖子粗,将木门敲得山响,说:“就开一点门,我们就看看新娘在不在,要不在我们还得去别的房间找。”
小草刁得很,说:“新娘就在这间房,别想骗开门再闯进来,我们几姐妹可都不是吃素的。”
唐朝说:“谁骗你们谁小狗,真是想看新娘!我们那么多红包都发出去了,现在就等着看你们的诚意了。”
“钱都没有,还谈诚意?我看你们就是小狗。”
大家直乐,向时晏拧着眉心,直摇头,说:“第一次没经验,刚刚红包都发完了,现在真是没有了。”
“呵,你还想积累经验,再有下一次?”
向时晏百口莫辩,开了西装摸钱包,抽出一张□□,凿了凿门:“钱不够,拿卡抵着行不行?”
“行啊,就是不知道你卡里有没有钱!”
“瞧不起人是吧?”唐朝拍着向时晏肩膀:“我们向总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赶紧开门拿卡,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密码多少?”
“小丫头真精,爱妻爱妻爱妻!”
“我问新郎官!”
向时晏笑:“你问问我太太生日是多少。”卡片又在门上敲了几下,木门终于留出道窄缝,向时晏立刻横过肩膀抵上去,递卡的同时伸进一只手。
最难的一关终于熬过去,老式的雕花床上压了好几床红被,尹天成穿着裙褂,满身珠光,垂头坐在被褥上。
小草们还在出难题,要向时晏去找新娘的绣鞋。
向时晏一屁股歪坐到床上,从重重叠叠的裙裾底下抱出她凝玉似的脚,说:“有我在,可以不穿鞋。”
尹天成被拉得一晃,头上金叶子撞得叮叮当当的响。红唇涂得饱满,稍抿一下把唇边缘也染上赤色。
向时晏勾着她脖子往前一拉,吻上这馥郁芳泽。
所有人都起哄,他们却如堕入一个致密的罩,耳边嗡嗡是无聊的梦境,只有彼此的体温和碰触是真实。
小筑夜里搭戏台,附近几个村庄的男女老少都赶过来凑热闹。现场的塑料椅子不够坐,临近几户人家被借空了小板凳。
今天唱的是《思凡》,功底了得的旦角一人唱整台。尹天成坐中央,一边从红衣里捡花生米吃,一边给向时晏讲戏。
思凡的小尼姑厌倦了青灯古佛伴残生,避开优婆塞与优婆夷,只在神知鬼觉里下了山,“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生下一个小孩儿”。
向时晏感慨:“这出戏别致,尼姑思凡破戒尚且要下山,何况是我们这一群本就六根不清不净的俗世凡人。”
尹天成扔了手里的花生粒,突然问:“干嘛兴师动众做这些?”
“不喜欢?”台上的光照得她脸忽明忽亮,向时晏忍不住掐了下她下巴,说:“可惜时间太短了,褂裙没能征求你意见。”
结婚是临时起意,婚礼也是一股冲动。
订做褂裙已来不及,不同意精简的他找了很久才在朋友介绍里,在一位大师家里看中她早年设计完成的一件精品。
向时晏或许对女人很了解,对女人的喜好却没多少把握。
可刚一看见这件衣服,想到尹天成穿着它时的模样,他立刻就告诉自己,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拿下来。
事实证明,向时晏的眼光确实不错。
微雨清晨,尹天成穿着大红褂裙,低头静静等他的模样,像是精心拓在纸上的一副画,是能被永远珍藏起来的美丽剪影。
一出折子戏渐渐走入尾声,另一拨演员化好了妆,正候在舞台两侧,静静等着上场迎接属于他们的掌声。
向时晏脱了外套,搭在尹天成肩头,压皱了她新换的敬酒服。他顺势与她头靠头,听见她沉静而缓慢的呼吸。
尹天成往他身前挤了挤,忽然轻声说:“其实,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的。”
向时晏嘴角扬起来,说:“那就在一起啊。”
☆、Chapter 47·终章下
这一年的冬天, 北方迟迟不下雪, 倒是南方先迎来素白。尹天成住的房子被堵了路,向时晏来那天给她铲了好久的雪。
她那些同学们便跟他笑闹了许久, 一点一点,居然把他们恋爱的往事都翻出来。他足够坦诚,女生们却不满意, 说:“一点都不浪漫。”
向时晏放下手里的铁锹, 站着从头到尾仔细想了想,自己也觉得枯燥。聚少离多的那些日子里,不知用什么将两人绑在了一起。
尹天成回来的时候, 他两肩上落了一层雪,浓眉长睫上也挂水珠。她连忙带他回宿舍,将雪一拍,衣服已经湿进了衬衫。
回酒店的路上, 他在车里瑟瑟抖,看向她的眼睛却像洗过的玻璃珠,清澈又透亮。只是问题傻透了:“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尹天成将擦湿了的毛巾晾在空调出风口上烘, 说:“这问题不是该问你吗?”她笑,半真半假道:“都是你来惹我的。”
向时晏被噎了一口, 踟蹰几下,决定还是将话题搁置。看向窗外, 积雪封路,每个行走的路人都是步履艰难。
尹天成说:“你什么时候走?”
向时晏道:“跟你一起回去吧。”
“可我有点事,要耽误几天。”
向时晏扭头来看她, 尽管没具体问,却对她要说的心知肚明:“我送你去吧,天这么冷,你一个人怎么行。”
尹建国被押回国,看管的地方放在了他曾经呆过的南方城市。从尹天成呆的小镇开车过去,路上不堵的话不过两个多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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