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福利院门口,他有过短暂的犹豫。这么做,真的值得么,但当他抬眼时,看到操场上笑的很开心的应琬和徐易川,最后的犹豫被他抛之脑后。
凭什么他们可以这么幸福,而只有他一个活在痛苦里。
他已经将应秀璘拉入了地狱,下一个,便是应琬。
江丰监狱。
他在初冬的一天,穿着囚服,爬上了监狱的高塔。往远处眺望,江丰市的高楼大厦矗立着,他的程琬,应该就在那个远方,重新开始了。
程度坐在高塔的沿边,微眯着眼,脑海中划过一张张程琬的脸,从福利院见到的第一面开始到在别墅见到的最后一面。他发现,对于程琬的记忆,每一帧都是这么的清晰,这么的刻骨铭心。
他是真真的将她刻进了骨子里。
只不过他明白地晚了些,在他把程琬赶出他的世界后,他才知道。
程琬,我的程琬。
我走了,你终于可以活在阳光下。
底下的囚犯和狱警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吼着什么,程度没听清楚他们说着什么,塔顶风大,似乎要将他瘦骨嶙峋的身子给吹倒。
那就吹倒吧。
他起身,有些站不稳,但他还是长开了手臂,往下倒去。
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一年在福利院,他扶起摔倒的程琬,她抬头望向他的眼睛,那么美丽,那么动人。
风越来越大,吹散了程琬的轮廓,直至消失不见。
正文 第四十章番外之程琬 上
程琬准备离开江丰市,去津城。徐易川留不住她,她去意已决。
距离程度入狱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在出租房里收拾东西时,程琬发现她从家里拿出来的东西,寥寥无几,程度送给她的那些东西,她都留在了那里。
带出来的,是那个人偶,那张相片,那对米老鼠发箍。
抱着人偶发着呆,她心里的感情突然明镜似的,终究是有舍不得,有放不下。尤其是古羽告诉了她真相,她知道程度这二十年是有多难熬,面对她时,是多么的挣扎。
她将人偶放在桌上,脑袋抵在手上,静静看着它。程度的手很巧,将她的样子刻画的栩栩如生,可他做的是她单人雕塑,而不是他们两个人。
有点可惜,程琬想。
手指轻轻覆上人偶,此刻,程琬能感觉到,程度其实是有心的。
这时,身边的手机响起,程琬重新坐起,是辅导员的电话。
辅导员是学校里唯一知道程琬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知情者,程度入狱前,让媒体封锁了程琬的事情,所以风声没有传到外面。
“程琬,你真的想好了吗?学校里的人不知道你发生的事,你完全可以留下来继续读书,你的专业课成绩和文化课成绩在院里名列前茅,我可以给你申请之后国外的交流项目,你还可以出国深造,转去津城校区,那边的师资力量…真的……”
“我想好了,高老师。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我只是想换个环境重新生活。”
电话里头可惜地叹气,“既然是你的选择,那我也不好再多干涉,你啊,有空就回来看看。”
程琬握着电话,笑着应着,“知道啦,高老师。我会的,我会回来看您的。”
“你这孩子……唉…一路顺风,多往前看。”
挂了电话,程琬又陷入沉思,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每个月的十五号是探监日,今天是十五号。
要去看他么?
就当道个别。
当程琬还没想好结果时,她已经出现在江丰监狱的门口,高大的铁门外排着一些队伍,他们手上拎着一些袋子,有吃的,有用的。
程琬慢慢走近,排在最末端。
她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就背着一个包,里面是那对发箍。
排在她前面的是一对老夫妻,他们的孙子因为盗窃被关进去了,他们讲起孙子时,眼睛泛红,一直在责备自己没有好好管教,他的父母走的早,孩子心里有阴影,就开始叛逆,犯下错。
程琬就这么听着,直到老婆婆问起,“姑娘,你是来看谁的?”
程琬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程度是她的谁,她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称谓来称呼他,最后她淡淡开口,“亲人。”
等她走进监狱时,看到空旷的场地上狱警带着一批又一批的犯人往一个方向走去,程度会在里面吗?
她填了表格,狱警问,“你是程度的谁?”
“我是他…亲人。”
“怎么样的亲属关系。”
“我是他法律意义上的养女…虽然现在不是了。”
程琬说着这一切,脸上云淡风轻,只是心脏还是会微微抽痛。
“那你等会,我去核实。”
程琬点头,就坐在探监室里,左右两边的人都拿着电话与玻璃窗里的人情深意切地说着话,甚至还传出一些隐隐地抽泣声。
等了十分钟的样子,玻璃窗那边的门开了,走出来的却不是程度,而是刚刚的狱警,程琬有做好程度不见她的准备,可真正到来时,她脸上的失望还是没有藏住。
“程小姐,不好意思,程度拒绝探视,你请回吧。”
程琬咬着嘴唇,手里抱着包,里面的发箍被她按压地几乎变形,她胸腔不可控地剧烈起伏,“……好。”
狱警看着窗外脸色不太好的小女生,突然想到家里的女儿和她一般大,他叫住已经起身的程琬,“有没有话要我带给他?”
程琬想了会,抬头看向狱警,红着眼,摇摇头。
她低着头,吸吸鼻子,拉紧书包带,缓缓走出了监狱大门。
大门关上,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直到这时,程琬慢慢蹲下,抱着膝盖,嘤嘤地哭出声。
离开江丰市的那一天,徐易川去送了她。
火车站里人言鼎沸,徐易川默默替她拿着行李,跟在她后面,待程琬拿到火车票后,时间还有的多,他们俩又来到火车站的大厅,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一处长凳。
“琬琬,去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我有空就过来看你。”
程琬点头,捏着火车票一言不发,良久良久,程琬哽咽开口,“他不见我。”
“……”徐易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是问她“他对你做了这么多的错事,你还放不下他?”
程琬摇摇头,没有放不下,只是觉得,应该和他道个别,仅此而已。
但她没有再开口,跳过了这个话题,情绪比刚刚好一点了。
坐了一会,大厅开始播报,去津城的火车开始检票。
程琬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好啦,我该走了。”
徐易川眼睁睁看着程琬托着行李箱,背着书包,一步一步往检票口走去。行李箱很大,拖得程琬有些吃力,徐易川有几次想上前帮她,都被她挡回来,她笑着朝他摆摆手,“不用送啦,你回去吧。到了和你打电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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