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都几十个小时没睡了,但挨到九点就再也睡不着了,醒来后发现杨思觅不在,穿上衣服出了门,从阳台上往下一看,杨思觅正和几个小孩子在一起,那是在玩石头?有一个孩子伸手从口袋里抓了一把蜜饯出来,递给杨思觅,程锦琢磨着这应该是杨思觅赢了,但那多脏啊,手没洗,玩了石头就直接抓蜜饯吃。
程锦走下楼,夏大嫂看到他了,笑道:“不再多睡一会?把这当自己家啊,早饭在桌上。你要刷牙洗脸,压水井在屋后。”
程锦笑道:“大姐你忙你的,我自己没问题。”
夏大嫂笑道:“好,好,当自己家啊。”
程锦连连点头,和夏大嫂分开后,他去屋外找杨思觅,走近了才发现杨思觅线衫外套的口袋被蜜饯塞得鼓鼓的。杨思觅看程锦来了,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蜜饯给程锦——用他仍旧没去洗的手,程锦面不改色地接过来,吃了几颗,“很不错。”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咬到沙子了。
“我先去洗漱。”程锦笑道,这时杨思觅又赢了把蜜饯,他口袋已经装不下了,便清空了一个口袋的库存给程锦。程锦双手捧着一堆蜜饯回了屋,看到步欢,“起来了?”步欢点头,他根本就没睡,因为身旁躺着个定时炸弹呢。“给你,这里的特产。”程锦把手上的蜜饯转jiāo给步欢,“思觅赢来战利品,全部吃掉吧,别làng费。”
稍后步欢出了屋,看到那群小孩,明白了手上这堆战利品的来源了,他面不改色地转身回了屋。
等程锦洗漱完回来,发现大家都在,坐在长凳上,围着掉漆的木质圆桌,边喝粥边吃蜜饯,而且杨思觅特地给程锦单独留了一碟蜜饯,堆成了完美的圆锥形,再多加一颗就会倒塌……
小安道:“还是天然野生的水果做成的蜜饯好吃啊。”
步欢笑道:“如果你知道它们经过了多少双手的话……”
“你是说做工很复杂?秘制的?……”
杨思觅道:“我去要份食谱。”
“……”程锦没有拉住杨思觅,然后在杨思觅出门后把那碟蜜饯分给了其他人,“夏树森呢?”
步欢把自己再次分到的那份蜜饯给了小安,“在菜园里帮忙,穿过屋后的树林就能看到他。”
游铎道:“别说三百户人,这里恐怕只有三十户,肯定是中国最小的镇之一。”
小安道:“老大,早上我和叶子去帮一个大叔放牛了,和他聊了一下,他说这山里有山鬼,附在人身会让人得病,又让我们别害怕,说那些东西不敢来这里。”说是帮忙放牛,实际她连绳子也没摸到,要不肯定是牛放她了。
韩彬道:“这里的房屋都建在半公里直径的圆内,周围撒了拌了药粉的石灰带,我不知道他们想防什么,但实际上那石灰带只有杀虫作用。另外,我看到了一个病人,很像是癫痫并发症,有记忆障碍,并有错觉和幻觉,而且他开始有识别障碍了,他是差不多六年前发病,排除遗传因素、颅脑外伤、颅内感染、酗酒……”
程锦打断了他,“说结果。”
韩彬道:“他发病可能是因为脑寄生虫,这是因为食用了被污染的食物和水。或者是中毒。但有个奇怪的地方,这个病人的体质很好,病发时几个男人都按不住他。”
步欢先是看向桌上那些蜜饯,再看向碗里的粥,“污染?”
韩彬道:“污染也是当年有污染。现在你可以放心吃,这边的人很喜欢杀毒——家里会定期用消毒剂消毒,食物会高温煮熟,水也会烧开。”
游铎道:“那还是证明这个地方确实有问题,他们怎么没有gān脆搬走?”
叶莱道:“因为这里的房子是政府给了补助后建起来的,要搬去别的地方又需要钱,而且搬离了这里,那他们的田地也没法再种,那要靠什么维生?去外面打工?做体力活?先不说语言问题,就算他们都能说清楚普通话,那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打工,而且就算是打工又能赚多少钱?不但没福利没保障,一家人还没法在一起……”
游铎连忙投降,“我错了,叶子姐,饶了我这次吧。”
步欢揶揄地笑道:“何不食ròu糜哈?”
游铎道:“我真的知道错了!”
叶莱苦笑,“没事。不是你的错。”
杨思觅回来了,把手上的纸递给程锦。这是什么?象形文字?哦,拿倒了,程锦摆正了,仔细一看,是一些连贯的简图——蜜饯的制作步骤,画得还挺形象,程锦把纸折起来收进口袋里,“思觅,有没有看出来这个地方有什么问题?”
杨思觅道:“他们都身体健康,但一半以上的人都有失忆症,包括小孩子,有些人症状轻有些重,可能和体质有关。”
韩彬皱眉,“你确定?”
杨思觅道:“他们都没意识到,但他们本能的都不会去太远的地方,因为他们容易迷路。对相同的东西他们的描述会不同,在记忆中加入了自己的主观想象。大多数人都不记得六年前发生了什么,少数记得的人也记得不够清楚,只记得很恐怖,人会咬人,有人在尖叫,有人在笑,地上都是血,火烧起来了,有很吓人的响声回dàng在山里……”
小安小声道:“恐怖片。”
程锦抚额:“思觅,你催眠了他们?”
杨思觅无辜地道:“我想问你的,但你还在睡,我不想吵醒你。”
程锦叹气,“下次别这么做。”
“这很有效率。”
程锦揉了揉杨思觅的卷发,“人需要被尊重。所以尽量别这么做。”
“那你还想听我说结论吗?”
“……说吧。”
杨思觅坐得离程锦更近些,方便让程锦把手指停留在他的头发中,“六年前这里发生过一次生化污染,当时这山里有家药物研究所,研究生化药品,他们或许用人做了实验,结果造成了一种类似狂犬病的病症,但患者更狂bào,人会完全丧失理智,会像野shòu一样咬人。再后来,qíng况危急到当地政府处理不了——第一批来的警察都有来无回,后来军队来了。我看到有小孩拿子弹壳玩,军用的子弹,他们没能全部回收走。不过要用枪来解决,那当时病发的人力量得有多qiáng?反正最后这里只剩下了三十户,生存率十分之一。他们没有从这里迁走,是怕他们还携带着病毒,但我估计并不会传染,只是怕他们bào发时伤人。”
34、迷失5
夏树森道:“你说的有多少是真实的,又有多少是你猜的?”大家都注意到他进来了,不过都在听杨思觅说话,所以没有人和他打招呼。
杨思觅看了夏树森一眼,“你在这里也感染了病毒,但当时应该还是研究出来了解药,但这解药效力不够,又或许是这解药解决了一种问题,却带来了新问题。”
小安已经拿出了她的卫星通信设备,游铎帮她拼装起来,小安愤愤不平地道:“我要查一下是哪家药品公司的研究所,一定要让它破产。”
游铎道:“要破产它六年前就破产了,要没破产,我想就凭你也没法让它破产。”
小安生气地撅起了嘴,“老大!你听他说的!”
程锦正凝神想着什么,听到小安叫他后回了神,“游铎说的没错。我估计它是破产了,然后又被收购了,而且是被国有企业收购了,所以现在它很安全。就算它再破产,也还能再被收购的。”
“……”
程锦叫醒还在发怔的夏树森,“你知道我们到底是跟你来这gān嘛的?”
夏树森道:“不是我跟着你们来的?虽然这里是我家。”
程锦道:“所以说你并不是在机场被拦下来的?”
夏树森摇头:“不是在机场,我是在我想回我另一个住处时被拦下来的。”
步欢gān笑着:“你又记错了吧?上面的人说你偷溜走,就只为了要回这来,所以让我们跟着你,看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你根本没想回来,那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为了染上病毒吗?”
夏树森苦笑:“别问我。”
大家都很不安,看向程锦,叶莱道:“老大?”
杨思觅嚼着蜜饯,轮流地看着其他人,最后也看向程锦。
“没事。”程锦笑道,“查清楚夏树森每次回来到底是回来做什么就知道了。”
夏树森皱眉,“什么意思?”
程锦道:“我们会来这里是因为你的原因,所以查清楚你自己每次回来后去过哪些地方或许对大家有帮助。”
韩彬道:“为什么是我们?”
程锦道:“如果让我们来这里有特殊原因,那么,我们肯定不是被派来的第一批人。”
杨思觅手托下巴,嘴角略微扬起,“前面来的人都有来无回。”
程锦道:“所以可以查一下这山里失踪过多少徒步旅行者。”
叶莱道:“水欣爱也是其中之一?”
夏树森听到叶莱的问话后抬头。程锦道:“应该不是。”
除了小安和游铎在电脑前坐着,其他人都去和人jiāo流去了。
程锦和杨思觅出门了,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腰深的糙丛中穿行,程锦道:“思觅,你确定要这么走?”
杨思觅道:“我确定这是最近的路。”
“两点之前,直线最短?”
杨思觅道:“你要我去找个当地人来带路?”
程锦笑道:“好吧,接着走,别走到悬崖下就行。”
杨思觅拿着程锦的手机查阅着卫星地图,“这里根本没悬崖。”但他说完不久后,两人就走到了一座石壁下,不高,七八米,“这不能算是悬崖,我们能爬上去。”
程锦点头,两人爬了上去,但不久后,又来了一座,程锦终于忍不住骂脏话了,“这什么见鬼的地貌,怎么这么多断层?”
杨思觅道:“所以这里才有丰富的动植物资源,然后才会有生化药品研究所。”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杨思觅道:“要运用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看问题。”
程锦失笑,还好已经爬上了石壁,要不肯定得一失足成千古恨,“我现在知道你果然是考过试的。”
杨思觅也笑了,“我是考过。不过,心理学最早是属于哲学的一个部分,19世纪后期才从哲学中分化出来,它依然和哲学关系密切。”
小安已经查到了一些信息,虽然很多信息都消失了,但可以从一些别的新闻中顺带提到的对比类型的句子中得到着他们要的答案,八年前有家安心药物研发有限责任公司在这边建立了一个药品研究所。到六年前出了重大事故,找不出详细的事故报道,总之研究所解散了,安心药物研发有限责任公司因经营不善宣告破产,被腾飞药业收购。
游铎笑道:“腾飞药业,中国最大的医药集团,你别想让它破产了。”
“我又没想真让它破产……但它生产的药品也事故频发,有好几种被召回过!”
步欢和叶莱路过,步欢笑道:“你们要有颗宽容的心。我们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生产力落后……”
叶莱道:“你闭嘴。”
程锦和杨思觅要去的地方就是六年前出了事故的药品研究所,凤鸣镇就那么大,原址又已经毁了,那唯一可能有什么的地方应该就是那个研究所,当地人都会主动避开那个地方,而夏树森每次回来后,都会一个人进山,虽然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但他可能去研究所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但他们找到地方后失望了,那个研究所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视线所到之处都是断壁残垣。他们四处查看了一遍,杨思觅找到了几处小石块松动的痕迹,他对程锦无声地说:“有人刚刚来过。”
程锦眼中带笑:被别人赶我们前面了,都是你要走直线。
虽然成了废墟,但地面下可能还有建筑,毕竟连个仓库都能有地下室。两人四处找入口,然后在不远处地势稍低的地方找到一个山dòng。
杨思觅往里走了几步,才想起还有程锦在,他回头道:“这是人工挖成的,有人来过的痕迹,我们要进去吗?”
程锦笑道:“都已经来了,走吧。”
这个通道就像个下水道,漆黑,粗糙简陋,气味难闻,程锦估计这应该是在地面建筑被毁坏之后,为了要进地下室而挖的。他们打着手电走了很久,先走的下坡路,再走的上坡路,似乎是在绕圈,程锦道:“思觅,我们没错过任何一个路口吧?”
杨思觅道:“我没发现有暗门。”
再往前走了不久,他们发现了一堆动物骨骼,还好不是人骨,杨思觅蹲下来仔细查看,“是被老鼠啃gān净的。”
啃得这么gān净?程锦道:“这里的老鼠很节约。”
两人继续往前走,一只黑乎乎的东西朝杨思觅凌空扑了过来,杨思觅一侧身,刀锋扬起从半空切过,一条血线飘下,那东西扑通一声落到了地上,程锦照了照,“一只兔子?”
杨思觅看了眼,“被污染了的兔子。”它长了长而锋利的爪子,腿部肌ròu也变得发达,能攀爬在石壁上,还能轻松地进行长距离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