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生点了点头,开口道:“是啊,这本来正值壮年的一个人,这一病怎么就醒不来了?”
陈溯闻言没再说话,皱紧了眉苦着一张脸,那模样,要多纠结有多纠结,我看着都难受。唐生于是接着道:“我最近闲在家,总要想到一些医院的事。说起来,这位病患还是个有点故事的人。”
陈溯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他,我也一眼转过脸盯着他,面露好奇,等着下文。他酝酿了好一阵,才说道:“这位病患的家庭,过去在C城曾经显赫过一时。嗯,大概也就是四五十年前,当时还大搞慈善,四处捐钱,捐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学校那栋基础实验楼,就是他们家捐的。后来吧,大概是经验不善,在前几年金融危机那阵,就破产了。”说到这儿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看了陈溯一眼才又继续说道:“本以为应该就这样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他们这即使是破产了,也还是关注着公益事业。就那病患,平时也没什么工作,就是出去干义工,哪有需要,他就往哪挤,这人也是可以了。”
居然有这样的人,我感到很不可思议!没忍住问了出来:“不工作那他们家拿什么生活?”
唐生转过头对着我说道:“显赫这么多年总有点积蓄的,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说完又马上看下陈溯,说道:“不过有件事可能得提出来说一下,你大概不知道,这位病患的母亲,就是当年梁教授离职前那事给那女子捐肾的那个人。你说这事儿多巧,人母子俩的手术,你都参与了。”
还有这事?我眼带好奇地看向陈溯,正想问问具体情况,却在看到他那一瞬愕然停住了。陈溯这脸色啊,怎么突然的,就变得这么的,灰败了呢?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撇了眼唐生,发现他正看着我,这眼神忽明忽暗的,别是在跟我使眼色吧?
跟我使眼色干嘛?该我说话了吗?我踌躇了好一会,才试探着对着陈溯,开口道:“那个,我之前有一次去查房的时候,其实也注意到了那个病患,但看他病情资料的时候,大概是没注意,把他血常规资料搞丢了,当时就让护士重新去给他做了。但后来拿到新的结果却发现了一些问题,我觉得有必要在这儿说一下。”
瞥到唐生闻言面露赞赏,我才算数稍稍安了点心,忙专心的看着陈溯的反应,发现他即使听了我的话,好像也还在愣神中,我咳了一下,正要再说话,唐生先开了口:“你个小实习,没什么经验,能发现什么问题,就别在这儿丢脸了,是吧,陈溯。”
听到自己的名字,陈溯才稍微有点反应,看向唐生,眼神却还是有些空洞,我不知道他的内心此刻是如何的波涛汹涌,但大概谁都能看出他现在很难受。
“你说吧,杜茜,什么问题?”陈溯开口道。
我闻言有些惊诧地看着唐生,眼中带着疑惑,他这是什么意思,放弃了?看到唐生对着我点了点头,我才认真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我发现,病人血清中白细胞基数过于高,而且血球蛋白比数不是很正常。”
说完停顿了一下,看陈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我才试探着又继续道:“最主要的是,血常规中还多了一项,是一种特效抗生素抑制剂,用在开颅手术病人身上,很可能造成,中脑炎。”
我磕磕绊绊地说完,出了一身汗,要知道,那什么血常规报告我可是看都没看过,到底是什么药,我也完全不知道,这要是说错了,那可就全盘皆输了!
想到这儿,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溯,看他的反应,心里紧张得无以复加,这一刻,我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我想,”陈溯终于开了口,“你们都对是谁给病人注射抑制剂都有了统一的猜测了吧?”
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唐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他说着就低下了头,我看他那样子,反而放下了心,正要说句话宽慰一下他,他却没等我先开了口:“你们尽管责怪我,我,我不会有任何辩驳,我,我竟然现在才突然反应过来,我对刘逸的包庇,其实是一种自私。”
唐生闻言开口道:“你别这样说,我知道,梁教授对你来说是不一般的,你会有这些表现都很正常。”
陈溯看着他,眼中有浓浓的痛苦,他摇着头道:“不是的,我本有机会组织他的,我本来是可以的,我……”
看他越说越崩溃,我有些不忍,忙开口道:“陈医生,你冷静点,现在再说那些都已经于事无补。你……”
说到这儿,唐生伸手碰了碰我胳膊,我停住话转头看过去,他对着我摇了摇头,然后做出一个让我出去的手势。
又赶我走?为什么?我这不是所有事都知道了吗?还有什么要瞒着我的?我不解地正要发作,抬眸看到唐生点眼睛,突然又明白了,于是听话地起身,走了出去。
一出门,我看到外面的情况,立马又返身进去了,唐生看我去而复返有些疑惑地盯着我,我没理他,一边急匆匆地跑向座位,一边对着陈溯说道:“你先别纠结了,外面几十个病人等着看诊呢。”
陈溯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眼时间,就手忙脚乱地开了电脑,做着看诊准备。唐生这时地位就有些尴尬了,我看着他面露无奈,没忍住地笑了一声,被他一盯马上又收住,正了正神色,继续道:“陈溯,你把视频给他吧!这事儿,拖不得了。”
看着陈溯闻言点了点头,拿出一个U盘递出来,我又看向唐生,开口道:“你今天下午就去法院把这事儿办了呗!自己去申自己的冤,这感觉多棒,是吧?”
他好笑着说道:“呵,你这是越来越贫嘴了啊!”
送走了唐生,今天的工作才算是正式步入正轨。刘逸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直都没有出现,我对此其实没有什么意见,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点高兴的。
这不,由于实在没有男医师,大多数原本不愿意接受我治疗的病患,都不得不忍痛接受,虽然看着他们一个个都面含屈辱地在我面前脱下裤子,实在有些尴尬,但一想到终于可以近距离接触这一领域,我觉得一切尴尬,都不是问题!
然而我愉悦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对于一件不常见的事,人们会出现的常见的反应实在是太过于多样化了。而在泌尿科诊室出现女医生这件事,大家的反应尤其多样,除开那些十分扭捏的,和相对正常的,还有一伙人,便是十分开放的。
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我先走正在帮助做检查的这位,尿道感染患者。可以说,从他踏进诊室开始,就不断地跟我搭话,最开始还是正常的寒暄,到后来做近身检查的时候,就变得越来越不堪入耳。
我听着他在耳边说着那些污言秽语,内心十分崩溃,求救似地看向陈溯,发现他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这儿的情况,只一心研究着病情和治疗方案。
这货,不会是在公报私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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