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某一天,秦知年回家时路过小区里面的活动区。当时似乎是盛夏,骄阳似火,炙烤着人间万物。他在花木枝叶交错的细碎阴凉处听到唐莎莎的声音。
“不行。”
秦知年透过藤蔓缝隙往里面看去。
唐莎莎穿着浅白底的碎花连衣裙,坐在石凳上,面前桌上还扣着本没看完的书。她皮肤瓷白,在斑驳的光影下似乎闪闪发光。
小姑娘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细细的眉稍微皱着。
她面前有个身影面容早已模糊的少年。
看到这个场景,秦知年就猜到,估计着自己是撞到了表白的现场。他顿觉无趣,就要抽身离开,却听到那个少年有点弱气的声音:“你……你不喜欢我吗?”
“喜欢。”唐莎莎保持着正经的表情,补充解释道,“至少不讨厌。”
“那为什么……”
“因为太麻烦了。”
秦知年停住脚步,再次看去,唐莎莎像是在想象着什么画面,眉头皱得更紧了,细声细气道:“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太麻烦了,很麻烦,非常麻烦,我讨厌麻烦,我也懒得自找麻烦,我拒绝一切麻烦。”
她声音温软,可是一口气说了六个麻烦,说得那少年目瞪口呆,深受打击。唐莎莎却丝毫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又拿起了桌上的书,不再搭理对方。
秦知年顿觉这姑娘有点儿意思。
这件事就好像是傍晚的余热,被夏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直到后来在一起,无休止的争吵和好之后,这件事忽然又浮现在秦知年脑海里面,还真印了当时唐莎莎的说法——麻烦。
秦知年把烟按灭,略微一点头:“搁这儿吧。”
唐莎莎把东西放到他的面前,收回手,抿了抿嘴角,似乎还有别的话想说。
秦知年往后一靠:“还有什么事?”
唐莎莎问道:“这个案子,我也考虑了很多,我能不能跟组一起办?”
秦知年笑起来:“唐小姐,考虑过这个案子的人有很多,要是每个人都打着这个旗号要求进组,我这里就该改名叫收容机构了。”
唐莎莎说:“可是我觉得,我的想法对案子可能会有帮助……”
“这种说法我听太多了。”秦知年打断她,“别人说话底气可比你足。再说,研究院里优秀的人才这么多,你又不是顶拔尖的人。我凭什么要相信你那不太可能达成的帮助?”
唐莎莎皱了皱眉,她最讨厌听秦知年说她能力不足,立刻反驳道:“我认为我本身的条件,并没有秦教您说的那么差。”
秦知年哼笑一声:“你说什么?”
唐莎莎绷着脸,道:“确实在这里我学历不是顶高的。但是之前在学校里面,我的研究甚至能达到博士的水平。这段时间跟在副部身边,也研究了以前很多案子,实际推断能力并不弱。再说我的工作能力,就连副部也认可了……”
“什么工作能力?”秦知年不啻,“端茶倒水的能力?”
唐莎莎不说话。
秦知年慢悠悠说道:“你这就觉得自己顶厉害了?我倒是不怕你说大话,就怕你把自己的话当真,拎不清认不准自己位置。”
唐莎莎捏了下手,指甲抠进了手心里。
秦知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把头抬起来。”
唐莎莎犟着一动不动,等秦知年又加重声音命令一次后,才略微抬了抬头。
秦知年这次没笑了,打量着她评价:“能力不行,还把自己看的过于重要,不经说。我说你什么了?这就急红眼了?”
唐莎莎心一横,说道:“你说我能力不行。”
秦知年看着她:“你帮副部端茶倒水一个月,耐性倒是有了,也没见能磨磨你的自尊心。你以为光凭你的理论知识就能破一个案子?别人能为了打听个消息卑躬屈膝笑脸相迎,你能吗?还是你觉得能像以前学校里面那样,说几句理论知识的糊弄糊弄就行?”
“我也能……”
秦知年又点了根烟,吐出口烟雾:“你能什么?来研究院一个半月的时候,甚至连同事关系也还处不好,你想说你能和别人相处查案?要不是副部在背后当你靠山,你以为别人真乐意找你帮忙?要不是我帮你办个欢迎会,你以为你能和别人打成一片?”
唐莎莎又不说话了。
秦知年又笑:“不说话?不服气?你瞧瞧,你怎么工作?别人还没露出马脚,你就先慌了。”
她还是没开腔。
秦知年也不吭声了,喝了口咖啡,半抱着胳膊悠闲吸着烟。
这会儿唐莎莎被他说得又气又急,心里不服气居多,可又憋着一泡委屈。汇集在一起,就变成了烦闷忐忑,心跳快如擂,一下一下砸得她大脑一片混沌。
对峙了几分钟,唐莎莎努力把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也坚硬了些:“我想进组。”
秦知年说道:“唐小姐,副部现在是你最大的靠山,你可以把话和副部说明白,直接让副部安排你空降进来。你不想靠副部,想要自个儿求我的话,最好就把姿态放低一点,兴许你柔柔弱弱哭求一通,或者给点好处,我就让你进了。”
唐莎莎开口要反驳。
他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嗤笑:“这事儿由不得你想不想,而是看我愿不愿意。你现在冷着个脸拿出一副命令的态度来,我凭什么答应你?”
秦知年已经站起身来,把喝完的咖啡罐“咚”地投入垃圾筒,伸手解下外面白褂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取下挂着的外套,说了声:“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一会儿你走的时候记得关灯,顺便帮忙把垃圾扔了吧,谢谢。”说罢,就要开门出去。
唐莎莎倍觉屈辱,也跟着站起身,小声道:“你也冷着个脸拿出一副命令的态度,说你妈要见我,让我去见一面,我又凭什么要答应你?”
秦知年动作一顿,转过脸来。
他目光实在是有些过于阴沉,甚至于有些痛恨,落在唐莎莎身上,让她心里一惊,下意识退了一步。
片刻后,秦知年移开视线,笑了笑:“随便你。”说罢不再理她,推门便走。
唐莎莎在办公室里面兀自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拎着垃圾袋离开了。她现在已经和秦知年谈过,也算是自己为自己争取过一次,虽说结果不太好,这个案子估计也轮不上她插手了,可好歹心里也没什么遗憾。总比万事仰仗顾西琅来解决,自己享受现成要好。
唐莎莎手上又空闲下来,第二天以上班便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又找副部长要起了工作。
这姑娘在工作的时候是最怕闲下来的了,虽说情商方面有点问题,却是顾西琅带过的最积极的一个孩子。
她伸手过来的时候,顾西琅就忍不住把心里想的事情说了出来:“缠着上司讨要工作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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