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相信,命运以一种主宰者的角度俯视着我们,我们被套在一个又一个的圈子里,无法逃离,我们称这为宿命。
我依然是那个爱在下课时听听学校无聊但内容丰富广播的小丫头,依然爱在耳朵上插上耳机,听里面温柔女生唱出动人的旋律。在大家有气无力的做完一整套广播体操后,我理所当然想到我家前面广场上每晚都会进行的老年集体舞,一群充满青春活力的爷爷奶奶每晚必备的活动就是去那甩胳膊甩腿,可比我们现在有激情多了,一想到每天被称作祖国的花朵我就有些汗颜。年级主任走上体操台,拍了拍麦克风,学校的喇叭发出尖锐的一长串吱吱声,我用手捂了下耳朵,之后年级主任用他不算悦耳的声音读了一个我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听到第二次得处分决定“宣布一个退学处分,经学校领导决定给予11班杜泽同学退学处分。”我真希望我当时是失聪的,因为“杜泽”两个字震得我耳膜疼。
放学的时候,罗雯一出教室就问我,“你听到今天的广播了么?杜泽怎么被退学了?”“我听到了,具体什么原因我不是很清楚,我好长时间没见到杜泽。”“我记得杜泽有个女朋友叫方珊来着,这事应该和她脱不了关系。”我点点头,转移了话题“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想好报哪个学校了么?”罗雯挺无所谓的笑了一下,说:“不用担心我,我没想那么多,到时哪个学校要我我就去哪。”我一直都挺喜欢罗雯这种洒脱劲的,真实。严宇一直跟在我们俩身后,始终没插过嘴。
晚上我还是给杜泽打了电话,电话那头杜泽的声音很低沉,也是,要是谁能在被退学后还兴奋得起来我一定叫他大爷。“你是杀人了还是抢劫了?怎么被退学了呢?”“因为方珊。”我就猜到了,一定跟那女的有关。“方珊和你们不一样,她是特别小女人的那种女生,特别黏我,也喜欢一些惊喜,跟她在一起后我特别迁就她,她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觉的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上个礼拜的体育课,她买了个棒棒糖非拉着我在学校操场的看台上吃,我不想和她因为这点小事吵架就答应,吃完后她就缠着我让我亲她。”我的手抖了一下,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你亲了?”“亲了。”“你小子脑子没病吧,她发疯你就陪着疯,这是学校,你们当老师瞎么?”“所以当天的事被体育老师看到了全部过程,并且还被学校的摄像头录了下来,老师就找了我妈,之后我就被开除了。”我的表情一定跟吞了只苍蝇一样,我真佩服杜泽能说的这么云淡风轻,我问:“那方珊呢?她和你一样么?”“没有,我扛下了所有事,说方珊什么也不懂,都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她现在应该还在学校吧。”杜泽停了一会说:“别说这事了,说起来我就心烦,我买了这周日的火车票,去深圳的,我妈在那有家酒吧让我过去帮忙,正好我也看看大城市的风景,到时你们来送我吧,我挺想你们的。”我答应了,挂了电话,对于杜泽我还是了解的太少。
周末时,我、魏正羽、罗雯一起去了火车站,杜泽没带多少行李,站在火车门前,冲我们笑,我向四周看了一眼,没看到方珊。魏正羽走过去,在杜泽肩膀上捶了一拳,说:“你小子今天走,什么时候回来?”杜泽向后缩了一下,揉了揉肩膀说:“等你们都长大了我就回来。”罗雯说:“你好好照顾自己,无聊了就给我们打个电话,别把我们忘了。”杜泽挺欣慰的点点头,说:“你们好好考试吧,谁要是考到深圳就去找我。”我们仨都笑着点点头。杜泽冲我们挥挥手说:“再见吧,咱们今后在见。”我们看着他上了车,火车一点点发动,从我们的视线中慢慢消失了。我们仨沿着一旁一段已经废弃了的火车道走,我站到铁轨上,张开双臂尽量让自己保持平衡,自从那次打架后我和魏正羽的交流开始变少,我一直觉得愧疚,后来想想,那天的事是我太过冲动了,被人说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我一直没跟魏正羽道谢,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说出这个谢字,谢谢他帮我打架,还是谢谢他替我挨了班任的一顿责骂?怎么都觉的理由不是那么的光明正大。罗雯跟魏正羽说:“你学习那么好,要是高考碰上请你多多帮忙啊。”魏正羽一乐说:“都是小事,这么多人,碰上的几率应该不高吧。”罗雯说:“你这话说的相当于打太极啊,就这么给我拒绝了不太好吧。”说的魏正羽和我都乐了,我说:“你别指望他了,这小子和我考试先后桌的时候从来没借我抄过。” “看来万事还是得靠自己啊。”罗雯说着做了个欲哭无泪的表情。快到家时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我很久没联系的白璇打来的,“林婕么?”“我是,怎么了白璇?”“周末有时间么?来参加下王进的葬礼吧。”我以为我听错了,颤抖着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这周末,是王进的葬礼,王进他死了。”说完电话那头就只剩下嘟嘟的盲音,魏正羽看我脸色不太好,过来问我怎么了,我很木然的转过头说:“王进死了。”魏正羽听了先是一愣,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说:“葬礼在什么时候?”“这周末。”魏正羽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没事,别害怕,我们都在呢。”我很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肩膀却一直发抖,这是我在十几年中第一次直面死亡,死神的镰刀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呈现在我面前。
☆、死亡
回到家我还是哭了,谁都没有发现,我躲在屋里,眼泪一直在流,这个秋天我的眼泪似乎特别的多,太多匪夷所思的事向我砸来,我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周末时我和魏正羽一身黑衣去了王进的葬礼,早晨的阳光很好,有些刺眼,似乎是一种讽刺。灵堂里白璇站在王进的棺材前,背影有些落寞,我将买好的花放在王进的棺材旁,棺材里王进闭着眼睛,白布只盖到他的胸口,并没有遮住他帅气的脸,王进其实有这一张女生都会喜欢的脸,魏正羽走过来,遮住了我的眼睛,带着我走到队伍后头,我没敢回忆王进的脸,我怕再多看一眼,这张脸会回荡在我无数个无法入睡的深夜里。王进的妈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对于一个中年丧子的人来说,那种痛应该是锥心的吧。我们排着队对着棺材鞠躬,对这个我们曾经的朋友做最后的道别,直到我们走王进的妈妈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再看一眼那个即将化成一缕灰的儿子一眼。
外面的阳光依然很好,我、魏正羽、白璇走在陵园的大道上,谁都没有出声,过了一会白璇开始告诉我们王进死的全过程。
“王进在16班一直过的不是太好,他又是一个人在外面住,那段时间王进过的很艰苦,后来王进认识了一个据说很成功的男人,王进叫他大哥,这个大哥对王进挺好的,人也细心,当时王进几乎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那个人身上,王进是真的把他当成哥哥。就在前几天,那个大哥约王进出去吃饭,一桌子大约8、9个男人,他们要来了酒,王进也跟着他们吆五喝六的吃饭喝酒。酒席散场后,王进看他大哥喝的有点多在送走了一桌子人之后打算送他大哥回家,但走出酒店时,他大哥像疯了一样挣脱王进的搀扶,开始横穿马路,翻越防护栏,王进当时可能喝的也不少,也就借着酒劲天不怕地不怕的去翻护栏,当他们翻过第3个护栏时一辆吉普飞驰而过,撞飞了王进,王进被撞出了7、8米,当救护车赶到时王进早就没了呼吸。”白璇说的声音不大,魏正羽在旁边一直叹气,我问:“那个大哥呢?”“他没事,他在王进的后头,没撞到车上。但听说王进的妈妈去找他说理时,那个男人躲在家里的铁门后面,只说了5个字‘我不认识他。’”我听着,手中的指甲深深的欠入肉里,我没在说话,魏正羽叹了口气说:“人心,太可怕了。”白璇看着我说,“林婕,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爱自己,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能真正的保护自己,其他都是扯淡。”我点点头,心里乱成一片,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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