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垣抽了一张纸巾出来擦干净脸上的水渍,然后把剩下的还给她,“你是唱歌的?”
苏阿细说:“我不唱歌。”
“那你做什么?”
“扫地。”
“辛苦了。”他把温湿温湿的纸巾扔进垃圾桶,“你扫地的时候如果看到我的东西,别给我扔了。”
苏阿细问:“什么东西?”
江垣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身后有人出没。他把话咽回肚子里。
蒋渝芮走到江垣跟前,举起了手里的马克笔,打算在他T恤上面写字,“考你个单词。”
江垣眼疾手快把她的笔捏到旁边,“衣服贵。”
她便捉住他一条胳膊,在上面写了一串字母:Lunatic。写完,问他:“什么意思?”
江垣的视线在单词上停留:“疯子。”
“具体一点。”
“月亮使人精神疯狂。”
蒋渝芮仰头笑了一下,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大队长今天不在,得叫他拿主意。”
江垣点头。
“你哪个学校的?”
“五中。”
“这么牛逼啊,胖叔的徒弟?”
“嗯。”
蒋渝芮绕回到苏阿细身边,手臂重新捞上她的肩膀:“阿细哪个学校的?”
“南中。”
蒋渝芮扬了一下下巴:“认识一下?”
江垣:“不需要。”
“跟姐姐说话客气点儿啊。”
“好的姐姐,那就等你们队长有空再联系我。”
江垣说完,不轻不重地扯了一下嘴角,扯出脸上轻轻浅浅的两道褶子,看得人脸红。
他转身离开。
苏阿细站在甬道的顶端,看着安静的黑胶唱片机之外,少年的单薄背影。
蒋渝芮回到吧台睡觉。
苏阿细绕过舞台的时候,看到摆在地上的吉他盒里面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是一把军刀。
就是他刚刚一直在找的。
她把刀拿出来,抱着蛋黄走出了小森林。
很久很久,酒水的味道才从身上散尽。
***
回到家,还没进门,看见一楼的窗户口站着一个人,正在厨房里收拾碗筷。
透过纱窗往里面看,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她不用辨别,就知道是奶奶。
苏阿细还没打招呼,奶奶已经往外面走,把家里小卖部的大门拉开,准备做生意了。
看到准备往后门去的苏阿细,她嚷嚷了一句:“阿小,妈妈来电话了!”
“哦,”她应了一声,“我马上上去打。”
苏阿细把猫放进猫舍,在房间的地毯上席地而坐。清清嗓子,拨出去一通电话。
“喂。”
“录取通知书到了没?”妈妈的声音。
“还没,应该就这几天。”
“我问过你爸了,转专业还是有希望的,你好好学,到时候大一的成绩上去了,我们再找找关系帮你转。”
“……”
“阿小?”
“我在听。”
妈妈那头叹了口气:“你平时记得咨询一下别人现在学什么专业比较好,自己心里有个数,妈也不想让你吃太多苦,你看电视上那么多搞新闻的都猝死……”
苏阿细打断:“我知道。”
“跟你舅舅说好了,让他开学送你去学校。姐姐比你们早一个礼拜开学,不冲突。”
“哦。”
短短的几句通话,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结束了。
爸爸妈妈在日本工作,一年回不了几次家。除了交代一些事情,也没有冗余的交心话可以说。
苏阿细把从小森林带回来的军刀拿出来,翻覆着看了很久,一把不新也不旧的刀,应该是江垣刚才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掉在那里了。
他的东西……
流火的盛夏,做任何事情都免不了几分倦怠。苏阿细看了一集动画片,又看了会儿书。
脑后的头发被随意地绕成一把马尾,躺下来的时候,马尾的结在枕头上硌得难受,她把发圈拉了下来。黑色的发圈上有几根发丝。最近总是这样。
她把发圈握在手心,侧躺着,看着蓝得刺眼的天空,风扇开在小档,吹不干发间的汗。对面的大楼被刷上粉色的涂料,淡淡的颜色,把她送进一个温柔的梦境。
没睡多久,就被吵醒。
骤然间大雨瓢泼,街上的人仓皇窜逃。
苏阿细听见街上摆摊的阿姨嚷嚷:“赶紧收东西啊,下雨啦!要命的真是,这雨怎么说下就下!”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推窗去看楼下的晾衣杆。
自家的衣服已经被收起来了,松一口气。
雨水从敞开的窗户缝隙里浇进房间,苏阿细赶紧把窗户关上,跑下楼去拿拖把。
厨房里传来南瓜饼的香气。
奶奶听见下楼的动静,走到厨房门口,一边解围裙一边跟她说话:“下雨天就别出去乱跑了,这雨停不了,一阵一阵的,得下好几天。”
苏阿细没放心上,“你知道拖把放哪儿了吗?”
“卫生间没有?”
“没有。”
苏阿细在屋里走了一圈,把目光放到外面,几辆汽车在逼仄的街道上疾驰而过,溅起一团团激烈的水花。
水花落地,渐渐平息。
她看到拖把放在对街小吃店的空调外机上。
苏阿细拿了把伞就往外走,屋顶上滑下来的一泼雨水正好浇下来,雨伞被压得变形。
她缩了一下脚,硬着头皮顶着大雨淌到街对面。
“诶!”身后有男人叫住她。
苏阿细回头,看到一个男人往她家门口走,“三五有吗?”
地上的雨水哗哗地流进下水道,男人的尾音隐没在雨中。
苏阿细喊了一声:“奶奶,有人买香烟!”
男人的注视远离了,苏阿细冲到街对面。
一只手攥着湿淋淋的拖把,一只手撑伞。她的伞撑得低,没注意到旁边的三轮摩托车已经开到身边。
撞上来之前,苏阿细赶紧后退一步。
开车的大叔穿着厚重的雨衣,露出一张皱巴巴的小脸,衔着香烟,烟已经湿了一半,烟头还在冒烟。他眯着眼睛弹了一下她的伞:“走路当心点啊。”
苏阿细惊魂未定,点点头,看到他后车厢的快递公司名称,在男人再次发动之前,及时叫住他:“大叔,我通知书到了吗?”
“哪个学校啊?”大叔把彻底被浇灭的香烟从唇间拿下来,扔在地上,用脚尖碾了几下。
苏阿细说:“南州大学。”
“什么颜色?”
“应该是红色。”
大叔手掌抹了一道脸上的水,说:“那我留心着,下次看到通知书就第一个给你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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